欢喜/冯唐_第二部春1-5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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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部春1-5 (第6/9页)

,真想告诉他们,我对这些家伙的了解就止于名了,如同对珠宝店里罩在防尘玻璃中的高级首饰,只晓得它毫无道理的价钱,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货色。

    他们面无表情,我接着说“…再略谈两点小感触。欧阳修的《六一诗话》里载了这样一则故事,说当时有九个和尚诗写得很好,出了个集子叫《九僧诗》。当时还有个俊逸聪明人叫许洞,把九个师僧聚起来,请他们分题作诗,规定诗里不能有以下的任何一个字:山、水、风、云、竹、石、花、草、雪、霜、星、月、禽、鸟。结果这几个和尚都把笔放下不敢写了。我想,咱们一定比这几个和尚强。

    所以我很想知道,如果不让用下面这样词汇,我们能做出什么来。丁香的颜色、雨季、透明、红房子、白房子、精灵、童话、神话、飘逝、红纱巾、岛、湖、梦、天际、花手绢、摇拽,淡淡的、红蜻蜓、青铜、文明、超先速、沉重、支点…”

    他们不说话,茹亚向我摆手,我接着说。

    “所以说,还是古人讲得有道理,女子无才便是德。学学女红、学学烹饪、学学治家,这才是份内的事,至于怡情遣性,玩月吟风,琴棋书画这些事,自古以来是妓女优倡或是鱼玄机这种人抬身价的职业技能、技巧。…”

    赶忙逃了出来,怕再出什么事端。

    回到宿舍,在床上静下来,那恼人的东西又缠了上来。

    “你已经两个星期没洗脚了,你再不洗,我可要武力解决,水洗你的床了。”上铺的“疯女人”(外号)提出严肃警告。

    “你闻见什么了?”

    “倒没什么,就是看着别扭,觉得难受。”

    “这不结了。我给你阐述一下,你就觉得很自然,不难受了,洗脚就如同上厕所一样,正确的态度就应该实事求是。有屁就放,有屎就拉,不能占着茅坑不拉屎,那叫假正经,那叫装腔作势。同理,你们洗脚,是因为你们的脚臭、脚脏,我不洗,是因为我的不臭也不脏,同样理由充分,逻辑严密,推理正确。Isn’t?”

    “凭着这张能把稻草说成金条的嘴…”

    “唉。”我翻过身去,想再睡一觉。

    “怎么不上去学习了?黄根儿一定在教室里等着你呢?”

    “她谁也不等。教室也不是等人的地方。月上树梢头,人约黄昏后。黄根儿是动力,黄根儿是灯塔,可以今天船不出海了,它不高兴。”

    “他们在cao场上踢球,你没看见?”

    “看见了,可我不想踢。”

    “二百六十五(注:外号),‘扒五’(注:牌戏名)玩了五分一点的。近了半张,你还不敲他瓶啤酒去?小铺新进了一批黑酒。”

    “烦。…痛苦呀,苦痛!”

    “看不下书,踢不了球,喝不进酒,这个问题复杂了。看来你病得不轻嘛。”

    “瓜子嗑了三十个,红纸包好藏锦盒,脚丫环送与我那情哥哥。对他说,个个都是奴家亲口嗑的。红的是胭脂,湿的是吐沫,都吃了管保他的相思病儿全好了…——别给我唱这个,我前天才教你的。不是那么回事。”

    “说真的。我知道,没哪个女孩子能害得你这样。有时候是,什么也懒得干,觉也睡不踏实。你呀别在这儿沤着,找个女孩子逗逗、聊聊,康大叔说的好,包好,包好,画阴阳盂的人巨聪明。你瞧,一阴一阳,一女一男。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方多的恰好是对方一缺的。阳极阴生,阴至阳成,我看人身子里都有一颗空洞,怎么努力,也只能堵住半边,就像阴阳盂。男孩子只有泡在女孩子那,才能补齐那半边,才能实在,才能愉快。去吧,Go,Go,Goout!包好,包好。”

    “我要睡觉。”

    “你知道我犯这毛病的时候,我姥爷怎么治的吗?他告诉我:到山里喂猪去,你就什么思呀愁呀也没了,你这才真叫无事生非,就应该让你一天累得贼死,手里老是干活,没功夫、没力气乱想就好了。去给老爷子打酒去!”

    睡过了头,下午上课迟到了,坐在位子上听语文老师讲《促织》,脑子昏沉沉的。

    “文革下放我当生产队长。这里边逮得最多的就是蛐蛐。蛐蛐耳朵很灵,不管你怎么蹑手蹑脚,它也听得见。这里边外行人听见蛐蛐叫,大老远就提起气,踮起脚尖,没用。没两步,蛐蛐听见了,不叫了,他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这里边聪明人听见蛐蛐叫,大踏步哼着小调走过去,一会儿它不叫了,你就站住等一会,它再叫,你再大踏步走。你一听,叫声就在自己脚下,好了,别走了。蹲下来,这里草丛里就能找到蛐蛐的洞。它的洞大多有两个口,你堵住一个,然后用长点的草尖添另一个洞口,不出来就用竹筒里的水罐。小屁孩们就用不着带水,身上常背着,瞧瞧左右没人,脱下裤子就行了。一会儿,一只蛐蛐出来了,这是‘老妇出门看’,是‘大妈’。别理它。接着灌。

    再一会儿,‘老翁偷墙走’,正主出来了,这里边打开手电,他就不动了,或是干脆眼疾手快,丝笼罩住,咱们这里边大功告成。”

    大家屏息凝神,听得上瘾。我忽然发现,语文老师有个口头语:“这里边”

    没觉着的时候倒还自在,发现后,越听越别扭,就像躺在床上,越对自己说:

    “睡着,睡着”越是睡意渐消。别扭着,脑子却清醒起来。

    这时候,火热的一只小手伸进我的裤兜里。

    “暖和暖和。”

    撞进眼的是孟寻红得特别的脸。心在胸膛里火一样“突突”烧着,脸上这特别的血红就是映出的火光,紧咬的双唇就是烧得透红的重门。

    她的手浮在我大腿的外侧,随着脉搏,也应着不同脉搏的频率“瑟瑟”

    地颤抖,火烫。我的手指,章鱼的触角般在那只小手的绒层漂过。很热,很软,很腻,纵横涌动的是脉管,微微耸起的是骨节。

    不由自主地,我的指甲分开她的指尖,沿着指侧泻下去,交缠在指根。

    手掌暖暖地揉搓着,压按着。两只手大跳着,抽动着,大概彼此脉搏相同,共振。

    听不见,看不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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