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冯唐_第二部春1-5 首页

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第二部春1-5 (第5/9页)

讲话,必须对弗氏的《梦的解释》了然如己出,比如铅笔一挑,就应该立刻反应到阳具勃起。

    “你别看他蒙头不吭声,这叫养精蓄锐,到月黑风高,带着梯子…”

    “梯子是传统工具,十八、九世纪外国小说里,干这事用的都是梯子。”

    “楼梯也是梯子,径直上去,她一开…”

    “她们现在就在我们头顶,她们什么部位冲着你呢?”

    “你们知道他为什么不吭声吗?他在想一个好办法,因为他干这事比较困难。”

    “很有创见,讲下去。”

    “上次我听见被他压在底下的女的让他再往里伸点,他说就这么长了。”

    “这比较惨,这比较惨,这很不好,这很不好。”

    “也好办,用十八式里的第二式——浅插式,或是第六式”斜插式不就成了?”

    表面上一切平静,大家都是好学生。

    很多时候,我就和大家很开心地笑。也随喜略谈一两则《杂事秘辛》、《情史》之类里雅驯一点的关情处。记着孔丘对《诗经》的评论1“郑风yin”2“《诗》三百,一言以辟之,思无邪”倒也理直气壮。可是回兴头,总有一种莫名的寂寞或者说恐惧,攸忽掠上心头。拖我出门去,脱离喧闹。

    门外,很多,很亮的星星。

    我的眼睛对他们得意地讲:“刚才,我给他们说《蒋兴哥重会珍珠衫》,说道婆子用童女方充得黄花女儿嫁去,说到她用石榴皮,生矾两味煎汤说到她怎生做张做势地叫疼,他们笑得像杀猪宰牛。…”

    星星毫不表情,他们没有笑,一点也没有,蓝色的闪烁里只有一丝迷茫,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一种知道我的过去,知道我的将来,知道我现在的浮华毫无疑义的居高临下的了然气度。

    我身子一阵抽搐。

    “我刚才干了些什么呀?”

    “还不如刚才死了的好。”

    总是这样。我毫无办法。这个世界上的确有一些人,他们注定要寂寞这一生。寂寞像影子一样尾缀着他。光线最强的地方,影子愈浓重,人声鼎沸的去处是他们最易感受寂寞的地方。

    记得刚上小学的时候,jiejie有一天忽然问我:“你为什么不一个人夜里到楼下去了?为什么不一个人蹲到楼角的大槐树下面,看月亮了?”

    我很生气,不为什么,大概是因为她发现了我并不引此自豪的癖好。我还告诉她:

    “上学了,我不用再到黑影子里寻找害怕和难受了,学校里都有。”

    我恐惧,更恐惧失去恐惧。我说不清楚。

    或许是怕失去至今体会到的,生命中唯一的实在。

    或许是怕失去自己。

    我清楚地感到自己,感到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于是我就是一只小船,颠簸在众人的海洋里。所以恐惧,恐惧目标的迷离,恐惧方向的难确,恐惧身边没有另一只小船,甚至视线所及的地方也未容一线白帆。

    更恐惧小船沉没,溶化在众人的海洋里。

    起初我以为“理解”就是一个多余的词汇,如果你把你的寂寞说出来,总会有人明白的。那种说不出来的寂寞只是空虚的别名,只需一场欢闹,几个朋友就会好的。

    渐渐才明白,真正的寂寞挥不去,剪不断,想不清楚,说不出来。所以陈子昂登上幽州台,所能做的也只是流泪、流泪、流泪。众人的海洋所以盐涩,海上漂游过的人都知道这东西也解不了渴。

    远古的知音是传说。

    中世的知音是自欺。

    近代的知音是杜撰臆测。

    好在心中还高悬一个“自己”星星一样,永恒的闪星,为我导航。

    埋下头来尽力划吧。

    邪路,正路,需要一个目标,这是后人的事情,埋下头来尽力划吧。

    4

    我曾经以为:夜是一幕很厚很厚的布,隔在外边的阳光破过布的窟窿,就是星星。

    我现在以为:春,是一坛很醇很醇的酒,寒残冬阑的时候,酒气透过掩遮不住的地方,就是眼睛。

    最是这种似无还有,最令人心散意懒。日日在溶溶的酒气里酿着,总是想睡,睡又总是睡不透。整日里糟糟醺醺,像是有一股发不出的精力,一般没有理由的怨气。

    在这样的日子里,大家仿佛都是LordByron似有意地跛起本不该跛的脚。

    而且稳定,高产,每天都免不了充几回傻“痛苦呀,痛苦”痛苦出几篇号称诗的东西来。

    我也如此。

    茹亚更如此。

    那天问我愿不愿意去他们诗社瞧瞧。说“请教,请教。”

    我说:“岂敢,岂敢。”

    她说:“不要客套。”

    我说:“如此最好。”

    小诗人们都很可爱。我只是奇怪他们为什么不会用正眼看人,说“诗”

    字的时候为什么总要撅着嘴说。

    他们念了些不由自出的自由诗,和不自由出的自由诗。几个人轮流评论了一番:

    “深层内质…本能冲动…生命力度…”听起来像狗的名字记得就有一条狗名叫“宇宙精神”(Atma)心想,过去是写文章的省事,写小说的描景时把套话一般:“但见:前临择路,后接村溪。数株桃柳绿阴浓,几处葵榴红影乱(《水浒》第九回)绘人时把话套一端:”柳叶眉,丹凤眼,樱桃小口一点点,杨柳细腰赛笔管。”

    现在却是评论的省事——上面这种词汇又如过去天桥打把式卖的狗膏药,包治百病,含义无穷。

    嘴说:“能不能说中国话呢?这些东西我听不懂。”

    见他们面含不屑,于是想跟他们开个玩笑,教教他们什么是功底。

    “可以谈谈《诗经》、《周易》、《楚辞》可以谈谈EdgarAllanPoe,WordsWorth,WassilyKandinsry,T。S。Eliot,CarSandburg,Paul-JeanToulet,PierreRiereordy,…”

    无知产生恐惧。这一大堆外国人名起了作用,砸得他们平息凝神,丝毫不敢乱动,当下儿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