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松中短篇科幻作品_劫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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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劫 (第5/8页)

会漏掉呢?

    莫不是另有一只手把什么抹去了吧?

    伟大的唐朝,只是一个虚构么?

    那么,的确存在文字之外的世界了。这使人不寒而栗。

    在某一刹那,忽然走进了另一个世界,脚步蹒跚着与从不曾谋面的轨道交叉,这种初次的经历所引发的恐怖心情,在慢慢吞噬专业人员。

    如何把考古材料转变成历史一直是困惑考古学家的大问题。现在,这个问题再一次变得尖锐了,并可怕地对既定的意义和存在构成威胁,这大概是恐怖之心滋生的原因吧。

    由于彼此间在沟通上有一种距离感,女人和男人没有把内心共同具有的这种感觉向对方倾诉。

    他和她谈起了别的事情。但仍不是她期望的事情。她感到困乏。

    "村边有一座庙,去歇歇脚吧。”她最后忍不住建议。

    在那座叫做圆觉寺的庙宇前,女人恍忽了一下。她有一种以前到过此地的感觉,但内心坚信,这绝对是第一次来。

    两人走进寺庙。一位戴眼镜的中年僧人把他们迎进客房。考古人员在附近活动,早已引起了僧人们的注意。

    和尚向两人诉苦:寺庙藏经楼长期被村里占用作粮仓,双方正为归还与否而打着官司。各种社交应酬太多。每年经费都不够。僧众有不少还俗的。佛学院的大学毕业生不愿来这个偏僻地方。

    考古学者觉得和尚在说谎。僧人肥肥胖胖,面皮红润。其他和尚也酒足饭饱、心满意足的样子。寺中有许多烧香的农民。功德箱中的钞票快溢出来了。

    圆觉寺有一千四百年的历史。这期间,它被焚毁过三次。现在的寺刹,是清道光年间重建的。

    从僧人那里还了解到,第一任方丈叫弘明,是一代名僧。圆寂后rou身三年不腐,一直供奉在塔内,直到五十年前,才在战火中失

    男人和女人在天王殿中看到了一幅壁画。相传是古画的复制品。它的内容是大火焚烧着世界。

    三界无安,犹如火宅。作者大约是想表达这样的中心思想吧。

    女人死盯着壁画看。她觉得如果看花眼,或许能从中看出别的东西。

    这是不是一幅三维图呢?不知为什么,女人有这种说出来便要吓人一跳的奇想。

    三维图是一种用高科技手段制作的图画。在表面的构图下,暗含着第二层影像,如果长久地用一种方式观看,平面的图画会在刹那间变成立体的,猛地一下暴露出隐蔽起来的深层内容。

    但什么也没看出来。女人以开玩笑的口吻,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僧人。

    "没关系。我们也没有人看出来。”和尚平静地说。他的寻呼机响起来。他出去回电话。

    男人和女人便喝茶。这是当地的一种绿茶,近年大量出口东南亚和北美。一股清香沁入胸脾,消退了三个月来沉淤在人体深处的泥土味儿和历史的滞重。

    女人对男人说:“你有没有过一种经历?”

    "什么?”

    "一种经历。你有时到了某个陌生地方,忽然觉得这个地方好像你早就来过。或者是在梦中来过。”

    "有啊。”

    "这真奇怪。”

    "许多人说他们有过这种经历。”

    "那么,这是怎么一回事呢?难道大家都…”

    她找不到恰当的词来形容脑海中的感觉。这已超出了文字的体系。她仿佛看到了一口会在空气中自己走路的老井。

    有一段时间,研读佛学书籍成了女人生活的一个方面。她已步入老姑娘的行列,对于下嫁仍心存戒意。女人喜好安静,把自己关在宿舍里,躺在被窝中读书能直到凌晨。她偶尔会走神感叹自己的身世处境。别人常以为她怪异。

    同事建议她不要闷头看书,应多接触人,出去走走。

    有一次,在同事的建议下,女人出席了一个有许多人参加的研讨会。会议提出了许多新理论。她激动而不解。

    这个由学术界发起、由工商界赞助的研讨会,试图为佛教的产生寻找新的解释。有人提出了“佛陀是外星人”的理论。

    外星文明在佛教产生和发展中的影响,据认为得到了考古学和历史学的支持。贺兰山发现的史前岩画,长沙出土的汉代竹简,经过重新解释,都被证明记载有佛陀来自外太空的历史。

    这与西方人对《圣经》的现代解释是一致的:上帝即外星人。可以说,在作自我调整之后,东方终于赶上了西方的步伐。

    另有学者提出,历史上的诸次排佛运动,与九大行星在空间的运行周期和排列次序有关,也与地外行星文明的成住坏空有关。

    这是怎么一回事?女人问坐在身边的一位男学者。他胸前的代表证上写着B大学哲学系讲师的头衔。

    "这叫怀疑一切,打倒一切。”男人关切地回答。

    她觉得好笑,心中涌起那些报纸上最近常见的词儿:人类的堕落,理想的丧失,精神世界的空虚。

    其实她本人就觉得空虚无聊。研讨会之后是酒宴。在讲师的相劝下,她喝了不少。朦胧中,她认为他说了不少狎昵之语。他邀她饭后去他房间坐坐,喝杯茶。她生气地拒绝了。而他只是一笑置之。

    她连饭也没吃,走出宴会厅。

    开会的地点是一座大酒店。她在大堂的沙发上坐了一阵。风从旋转玻璃门透入,吹上她的胸脯,吹走大半酒意。周围的一切散发出一种麻痒感。她开始为刚才在讲师面前反应过分强烈而后悔。她想起本单位那个男同事。他从没向她大胆表示过什么。她觉得她在他面前从没有矜持过,或至少没有表现过矜持。

    考古的圈子里,人们团结、紧张、严肃有余而活泼不足,出土材料在头脑中板结成一块,拆不开,打不散,除了“报告语言”就不会说话。大家饱经风吹日晒,异常辛苦。直到此时,女人才为自己居然置身于这个圈子而吃了一惊。

    有人凑上来。并不是他或讲师。

    "小姐,寂寞吗?”

    她条件反射地往边上缩了一缩,但顷刻努力镇定下来。她看了看他。男孩不过二十出头,很漂亮,很干净,很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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