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卡门青_第三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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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第3/6页)

很珍贵。有现代哲学家、诗人和评论家的集子,德国和法国的文学评论,新发表的剧本,巴黎的文艺专栏和维也纳风行的审美家的大作。这些都是可以一目十行地阅读的。我比较爱好也认真地攻读的,是古意大利小说家的作品和历史著作。我的心愿是尽快地突破语言关,然后专一地去研究历史。在通史和史学研究方法的论著之外,我主要阅读关于意大利和法国中世纪后期的史料和专著。在阅读中,我初次认识了人们中间我最爱的人,阿西西的方济格①,并对所有的圣徒中这位最有福、最有神性的圣徒有了比较详尽的了解。我曾在梦中见到无限丰富的生活和精神被揭示在我的眼前,如今,我的梦天天成了真实,用功名心、欢乐和青年的自命不凡来温暖我的心。在课堂上,严肃的、有点枯燥乏味的、有时听来略感沉闷的学科花费了我的精力。到了家里,我又回到中世纪虔诚信教的或令人战栗的历史中,或者回到古代小说家令人欣快的作品上来,我自己就象童话里的一个阴暗角落,被作品里美好幸福的世界团团围住。再就是去感受在我头上汹涌澎湃的现代理想和激情的怒涛。上课、读书之余,我听音乐,同理查德一起欢笑,同他的朋友们一起聚会,同法国人、德国人、俄国人交际,听人朗读奇特的现代书籍,走访这个或那个画家的画室,或者去参加晚会,一批激动不安、难以理解的青年知识分子在那里露面,我周围简直是无奇不有的狂欢节——

    ①阿西西的方济格(1181/82—1226),天主教方济格教派创始人。原为意大利阿西西地方一富商之子,救济穷人和麻疯病患者,后四出传教,以使徒无私产为理想,信徒日众,经教皇同意,成立行乞修士会。晚年隐居。他用翁布里亚方言写的赞美诗《太阳之歌》(约1224),是现存意大利最古的抒情散文诗。他对西方文化有较大影响。

    一个星期天,理查德同我去参观一个小型的油画新作展览。我的朋友在一幅画前站住了,画面上是一处高山牧场和若干山羊。看得出来是花了工夫的,画得惹人喜爱,但有点落俗套,没有真正的艺术家的风骨。在任何一个惹人喜爱的沙龙里。都有不少这类好看但没多大意思的画。话虽如此,这幅画毕竟逼真地描绘了我的家乡的高山牧场,我看了还是很高兴。我问理查德,这幅画对他有什么吸引力。

    “在这儿。”他说着指了指角上画家的姓名。我辨认不出这红棕色的字是哪些字母。“这幅画,”理查德说“并非佳作。有更好的。但是,哪个女画家都及不上作这幅画的女画家美。她名叫埃米尼亚·阿格丽哀蒂,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明天去见她,对她说,她是位伟大的女画家。”

    “你认识她吗?”

    “当然。假如她作的画有她本人那么美,那她早就发财了,也不会再画了。她作画,但对此毫无乐趣,只因为她碰巧除去这一门以外,再没有学到其他可以谋生的本领。”

    这件事理查德又忘了,过了几个星期他才重新提起。

    “昨天我遇到了阿格丽哀蒂。我们本来就想去拜访她。那就去吧!你的衣领干净吗?她可注意这些呢!”

    衣领是干净的。于是,我们便一起去找阿格丽哀蒂。我心里有几分不情愿,因为我从来就不喜欢理查德和他的伙伴那样无拘束地、有点不构形迹地同女画家和女大学生交往。他们聚在一起时,男人们相当肆无忌惮,时而粗暴,时而挖苦;姑娘们都很机敏、伶俐、狡猾,就是看不到有丝毫使女性神圣化的朦胧迷雾,而我则喜欢看到女性蒙上这样一层迷雾,好向她们顶礼膜拜。

    我是带着点成见踏进画室的。画室的空气我自然熟悉,不过,到一位女性的工作室里来,在我还是头一遭。室内平淡无奇,井井有条。三、四幅已经完成、镶在框里的画挂在墙上,画架上还有一幅,底色都还没有上完。四壁其余的地方,贴满了非常干净、看了令人喜爱的铅笔速写,另有一个半空着的书橱。她把画刷搁到一边,也不解围裙,便靠在书橱上,看样子她不愿在我们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

    理查德一味恭维她展出的那幅画。她放声嘲笑他,不许他再恭维。

    “不过小姐,我会打算买下这幅画的。另外,画上的母牛都很逼真…”

    “那是山羊。”她不动声色地说。

    “山羊?当然是山羊!很有研究,我想说,这真使我惊讶。画的都是山羊,栩栩如生。您可以问我的朋友卡门青,他是在山区长大的;他会承认我说的话一点也不假。”

    我正既尴尬又开心地在一旁听他们扯淡时,感觉到这位女画家的目光向我飞来,打量着我。她端详了我良久,毫不拘束。

    “您是山区人?”

    “是的,小姐。”

    “看得出来。那您对我画的山羊有什么看法?”

    “哦,确实画得很好。至少我不会象理查德那样把它们当成母牛的。”

    “多谢您的好意。您是音乐家吗?”

    “不,在上大学。”

    她再也没有同我讲一句话,而我呢,可以静心地观察她了。长围裙遮掩并歪曲了她的体形。她的脸我也并不觉得美。线条分明而紧凑,眼睛稍显严厉,头发浓密、乌黑、柔软;使我扫兴的,使我几乎感到讨厌的,是她的面孔的肤色。这使我不折不扣地联想到戈贡左拉干酪①,如果我发现那上面有绿纹,我绝不会感到惊讶。我还从未见过韦尔斯人②有这样苍白的脸,现在,在晨曦般的画室的光线照射下,情形更糟,她看去简直象是石头,不象大理石,而象一块被风化了的、失去色泽的石头。而我又不习惯于探究女人的脸型,只习惯于象孩子似的在女人的脸上寻找柔和、红润和妩媚——

    ①戈贡左拉是意大利一地名。有干酪集市。

    ②韦尔斯人,在古代指与德意志人为邻的罗马人,后泛指西班牙、法国和意大利人。

    这次走访也使理查德大为扫兴。因此,过了几天,他来告诉我,如果我答应给阿格丽哀蒂当模特儿,她将非常高兴;我听了更觉纳闷,简直感到惊诧。他说,只不过画几张速写,不画脸,只画身子,她认为我的魁梧身材有那么点典型性。

    这件事情尚无下文的时候,发生了另外一桩小事,改变了我的整个生活,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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