癌症楼_第二部第29章硬话与软话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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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部第29章硬话与软话 (第2/4页)

法律、法制及其基础的不可动摇性,如果打算在检察监督部门工作的话,则尤其不能轻率地去动摇这种基础。说到这里,他随即表示,一切真理都是具体的,因此法律归法律,可还得考虑到具体的时间、具体的情况,考虑到某一特定时刻应予考虑的因素。他还特别试图使儿子明白,国家机器的各级机构和各个部门之间存在着有机的相互联系;因此,即使是受共和国全权委派到某个偏僻地区,他也不应当目中无人,相反,应当充分考虑到当地的具体条件,没有必要同当地从事具体工作的干部背道而驰,他们对这些条件和要求了解得更为清楚;既然他们判了那个司机5年徒刑,那就是说,在该地区这样做是必要的。

    就这样,他们走进一排楼房的背阴处,再从那里走出来,沿着笔直的和曲折的小径走,接着又顺着河岸走,薇拉始终默默地听着,仅仅说过这么一句话:

    “你不累吗,爸爸?要么咱们再坐一会?”

    不消说,帕维尔-尼古拉耶维奇累了,穿着大衣已觉得热燥燥的,于是他们在稠密的灌木丛中一张长椅上再次坐下——灌木只是枝条稠密,本身还是光秃秃的,因为第一批叶芽儿还刚刚从叶蕾中伸出来。阳光和煦。在整个散步过程中,帕维尔-尼古拉耶维奇始终不戴眼镜,让面部得到休息,让眼睛得到休息。他眯缝起眼睛,就那么默默地坐在阳光下。陡岸下边河水哗哗地流,犹如山涧喧闹。帕维尔-尼古拉耶维奇听着水声,晒着太阳在想:重新回到生活中去毕竟是十分愉快的,你会确信,到大地回春的这一时节,你还将活着,而且到下一个春天的时候也是如此。

    但是必须了解薇拉思想的全貌。必须沉住气,不发怒,以免吓得他不敢讲。休息了一会以后,父亲要儿子继续讲,再谈一些案例。

    薇拉即使反应比较迟钝,心里也明明白白:说了哪件事父亲会夸,说了哪件事父亲会骂。所以接下来他讲的那个案例,不能不博得帕维尔-尼古拉耶维奇的赞赏。但他的眼睛老是往旁边看,以致父亲感觉到,儿子还有什么案例瞒着他。

    “你把一切都谈出来,统统谈出来!要知道,我不会给你提供什么别的东西,除了明智的忠告。要知道,我是希望你好。我是希望你不犯错误。”

    薇拉叹了口气,讲了下面这样一件事情。他在检查过程中,必须翻阅大量过去的司法档案文件,有的甚至已事隔5年之久。他发现,在许多应当贴一卢布和3卢布印花的地方却没有印花。就是说,痕迹留下了,表明本来贴过,可是被揭掉了。这些印花哪里去了呢?薇拉开始寻思、研究,结果在一些最近的文件上发现所贴的印花似乎已有点破损。这就使他料想到,保管所有这些档案的两个姑娘中的一个——卡佳或尼娜——把用过的印花贴上去充新的,而钱向当事人照收。

    “竟有这样的事!”帕维尔-尼古拉耶维奇干咳了一声,两手一拍。“有多少漏洞啊!有多少盗窃国家财产的漏洞!你简直一下子都想不出来!”

    但是这事薇拉对任何人都只字不提,而是悄悄地进行调查。他决心要把问题搞个水落石出,看两个人当中是谁在舞弊;为了避人耳目,他想出了一个办法:先是追求卡佳,尔后又向尼娜献殷勤。他带每一个都去看过电影,也到每一个家里去过:要是发现谁家的陈设富丽,有地毯,那她必定是盗窃犯。

    “这个主意想得好!”帕维尔-尼古拉耶维奇两手一拍,笑了起来。“真聪明!表面上是逢场作戏,实际上是在干正事。好样的!”

    可是薇拉发现,两个姑娘的生活都很清苦:一个跟父母住在一起,另一个带着meimei过,家里都没有地毯,甚至好多东西都没有,按薇拉的观念那些东西是绝对不能缺的,他简直感到惊奇她们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他反复考虑,最后才把一切告诉了领导她们的法官,但当即要求不就此事依法起诉,而只是把她们开导开导算了。法官非常感激薇拉不公开处理此事的主张,因为张扬出去也有损于法官的威信。他俩一起先后把两个姑娘叫来分别训了几个小时。两个姑娘都承认了。总的来说,她们每人每月从中捞取百把卢布。

    “应该立案,唉,应该立案!’他维尔-尼古拉耶维奇如此惋惜,仿佛是他自己考虑错了。诚然,使法官难堪也没有必要,就这方面来说,薇拉做得倒也策略。“至少她们应当全部退赔片

    讲到最后薇拉的语调已变得没精打采。他自己也无法理解这一事件的意义。当他去找法官建议不要把事情公开处理时,他知道也感觉到自己做得宽宏大度,心中对自己的决定也感到自豪。他想像那两个姑娘是怎样喜出望外,因为她们在被迫交待和承认之后,本来是准备接受处分的,不料竟得到宽恕。他跟法官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批评她们,指出她们的行为是多么可耻,多么卑劣,他在自己严厉声音的感染下,从自己23年的生活经历中对她们举出他所知道的一些诚实人的例子,他们有一切条件和机会盗窃,但是他们却没有那样做。薇拉用毫不留情的言辞鞭挞她们,心里知道这些激烈的话将会随着她们被宽大处理而淡化。两个姑娘获得宽恕后走了,但在这之后的好些日子,她们碰见薇拉时脸上没有一点笑容,不仅不走到跟前对他的高尚举动表示感谢,反而故作没有看见他的样子。这使他非常惊讶而又大惑不解!说她们不懂得自己幸免于什么样的命运吧,可也说不通,因为她们是在法院里工作,对这一切都十分清楚。他忍不住走到尼娜跟前,主动问她是否高兴。尼娜回答说:“有什么可高兴的?现在非换工作不可。光靠那点工资我是没法生活的。”而长得比较讨人喜欢的卡佳呢,薇拉又一次请她去看电影,她回答说:“不,我只会光明正大地出去散步,不会鬼鬼祟祟地去看电影!”

    他就带着这样一个疑团从出差的地方回来了,直到现在还在想这件事。姑娘们的忘恩负义深深地刺痛了他。他知道生活是比较复杂的,不像头脑简单的、直爽的父亲所想的那样,但哪知事实上还要复杂得多。薇拉究竟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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