癌症楼_第二部第29章硬话与软话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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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部第29章硬话与软话 (第3/4页)

不饶恕她们?还是什么也不说,装做没察觉这些被重复使用的印花?要是这样,他的全部工作还有什么意义?

    父亲没有再问,薇拉也宁愿不再说什么。

    父亲根据这一又被笨拙的手化为乌有的事件,彻底得出了结论:一个人要是小时候没有主心骨,将来也不会有。很难生自己亲生儿子的气,而只是为他非常惋惜、懊恼罢了。

    他们在外面似乎坐得太久了,帕维尔-尼古拉耶维奇感到两腿有点儿冷,很想躺下。他让薇拉吻了吻他。放儿子走后,他向病房走去。

    病房里大伙正谈得热闹。诚然,主要讲演者的嗓门没有声音:他就是先前经常到他们这里来的那位部长派头的哲学讲师,后来他的喉咙开了刀,日前刚从外科病房转到二楼放射科病房。

    他喉咙前部最显著的地方插着一个金属的玩意儿,样子像少先队红领巾的卡头。这位讲师颇有教养,是一个能使人产生好感的人,所以帕维尔-尼古拉耶维奇竭力不伤害他的自尊心,看到他喉头这个夹子怎样使他抽动也不动声色。这位哲学家,为了使大伙多少能听到他的声音,现在每次说话都把一个指头按在夹子上。他一向喜欢讲话,习惯于发议论,动了手术以后他也充分发挥失而复得的功能。

    他站在病房中间的地方,用比耳语稍大一点的嘶哑声音在讲故事:一个过去的军需官把全套家具。雕像、花瓶、镜子都拖到自己家中,起初所有这些东西是从欧洲运来的,后来又从旧货店露了出来。结果怎么样呢?他承认了错误,把房子交给了儿童福利机构,只给了他一个警告处分,没有判刑。”

    “同志们!”鲁萨诺夫解释说。“既然他海过了,认识了,还把房子交给了儿童福利单位,何必对他采取极端措施呢?”

    “可笑倒是可笑,”科斯托格洛托夫还是那么慢慢吞吞地说“不过,请问,这一切您从哲学上如何解释呢?”

    讲师摊开了一只手臂,另一只手按在喉咙上:

    “是资产阶级思想的残余。”

    “为什么偏偏是资产阶级的?”科斯托格洛托夫嘟哝说。

    “那还能是什么阶级的?”瓦季姆留神起来。今天他恰恰有看书的情绪,整个病房却偏偏不得安静。

    苏联南方的休养胜地。科斯托格洛托夫从倒悬状态中抬起头来,脑袋挨到枕头上,以便使自己能看清瓦季姆以及其他所有的人。“我看这是人类的贪心,而不是什么资产阶级思想意识。贪婪的人在资产阶级之前就有,在资产阶级之后还会有!”鲁萨诺夫尚未躺下。他居高临下地教训科斯托格洛托夫:“这类情况,如果好好挖掘一下,总是可以找到资产阶级的社会根源的。”科斯托格洛托夫摇了摇头,仿佛阵了一口:“什么社会根源不根源,全是胡说八道!”“怎么是胡说八道?!”帕维尔-尼古拉耶维奇急忙按住腰部,仿佛那里被扎了一刀。如此放肆无礼的论调即使出自啃骨者之口也使他感到意外。“怎么是胡说八道呢?”瓦季姆困惑不解地扬起了两道黑眉。“这是明摆着的,”科斯托格洛托夫嘟哝着把身于又抬高了些,现在已经是半坐半靠了。“你们的头脑里塞满了这种货色。”“‘塞满货色’是什么意思?您对自己的话负不负责任?”鲁萨诺夫尖声叫道,一下子来劲了。“‘你们’指的是谁?”瓦季姆挺直了腰板,但书本还那么搁在他腿上。“我们不是机器人。我们并不盲目接受任何信条。”“你们都包括谁?”科斯托格洛托夫呲牙咧嘴地问。一绺额发耷拉着。“我们!我们这一代。”“你们为什么要接受所谓社会根源这种谬论?要知道,这根本不是马克思主义,而是种族主义。”“什——么?!”鲁萨诺夫几乎是吼叫了起来。“就是那么回事!”科斯托格洛托夫也以吼叫回敬他。

    “大家听听!大家都听听!”鲁萨诺夫甚至身子歪了一下,他挥动着两手呼吁全病房的人到这边来。“我要求大家作证!我要求大家作证!这是意识形态方面的破坏活动!”

    这时科斯托格洛托夫霍地把两腿从床上放下来,晃着两只胳膊肘对鲁萨诺夫做了一个极其下流的动作,还用写在围墙上的那种司空见惯的脏话骂了起来:

    “…是说给你他妈的听的,而不是意识形态破坏活动!你们他妈的…习惯了这一套:只要谁的意见跟你们不一致,马上就是什么意识形态破坏活动!”

    这种强盗式的厚颜无耻、下流动作和谩骂的脏话使鲁萨诺夫受到极大的震动和侮辱,他气急败坏,力图把滑下来的眼镜戴好。而科斯托格洛托夫则朝着整个病房,甚至朝着走廊吼叫(以致连早妞也探头进来看看):

    “你们干吗老是像巫医念咒似地念叨‘社会根源,社会根源’?你们知道20年代人们是怎么说吗?‘把您手Y的去黄伸出来瞻准!’而你们的手为什么那么苍白和肿胖?”

    “我做过工,我干过活!”鲁萨诺夫喊道,但他看不清那个侮辱他的人,因为老是不能把眼镜架好。

    “这我相信!’科斯托格洛托夫以厌恶的口吻瓮声瓮气地说。“我相信!您在一次星期六义务劳动时甚至还亲自抬过一根木头呢,只是您站在中间罢了!而我可能属于商人的儿子,是第三等级,可是我一辈子都拼命地干活,瞧瞧我手上的老茧!难道我还是资产阶级?难道我从父亲那里继承的是另一种红血球?是另一种白血球?这就是为什么我说,您的观点不是阶级观点,而是种族观点。您是种族主义者!”

    受到侮辱和委屈的鲁萨诺夫尖声高叫;感到气愤的瓦季姆匆匆地说着什么,但没有站起来;哲学家带着责备的神态直摇那头发梳得十分精心的大脑袋,可他那微弱的声音谁还能听得见!

    不过,这位哲学家紧凑到科斯托格洛托夫跟前,趁他换气的机会向他嘶哑地说:

    “您可知道‘世代相传的无产者’这一说法?”

    “哪怕他祖宗十代都是无产者,而他本人不干活,也算不上无产者广科斯托格洛托夫激愤了起来。“他是寄生虫,而不是无产者!他成天战战兢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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