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待天倾_第三章初行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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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初行 (第12/12页)

、景、伤、死、惊、开八门所布,虽是以石子易兵甲,但井井有条,神髓俱在。

    他既看破阵理,又见那黑袍老者面色青紫,一筹莫展,不由起了扶弱之心,左脚微探,抵住一个泥弹,脚尖一震,泥弹猛地奔正东生门打入。那泥弹一入石阵,仿佛活了一般,滴溜溜直转,迅疾滚向西北景门。那蓝衫老者见了,忙挥动大袖,变阵阻挡。孰料那泥弹去得太快,叭地一声,撞在景门旁一颗石子上,借力反弹,慢慢滑向西南休门。

    那蓝衫老者面色一变,挥袖间一股劲风扫来,将休门处石子拂乱。那黑袍老者见状,大叫道:“你耍赖!”话音刚落,却见那小小泥弹仿佛被人拽了一下,突然掉过头来,向正北开门滚去。那蓝衫老者惊呼一声,阻拦已晚,虽运掌如风,将正北石子尽数震乱,那泥弹却泥鳅般滑出阵去,直滚出四五尺远,兀自转个不停。

    那蓝衫老者羞怒在心,起身道:“尊驾是谁?”那人负手笑道:“空山野人,微末无名。”那黑袍老者拍手笑道:“烂笛冯,这回你可服了吧?”那蓝衫老者横了他一眼,又盯住那人道:“适才末技,贻笑方家。尊驾可愿再比一场?”目光冷冷,在那人身上不住打量。

    周四唯恐出事,拽了拽那人衣角道:“咱们走吧。”那人却笑道:“鱼虫之学,原不登雅堂。不知先生清兴何瞩?”那蓝衫老者冷笑道:“冯某今日便附这风雅之态,与尊驾讨教一下礼乐笙镛。”探手入怀,取出一只黄灿灿的笛子来。

    那人精神一振,笑道:“古有伯牙、子期,音通道合,流芳千古。今日老夫与先生亦和一曲,嘲风咏月,也算风流。”那蓝衫老者见他谈吐不俗,形貌却龌龊丑陋,心道:“这厮想是易服诡行之辈,不知有何图谋?适才他破阵手法刁钻难测,我须加倍小心。”将笛儿放在嘴上,微一凝神,吹了起来,音调竟说不出的低沉晦涩。

    周四听笛声呕哑古怪,心道:“他二人这是要比甚么?”却见那人神色凝重起来,伸二指入口,撮唇成哨,猛地调门一拔“唏溜溜”一声脆响,宛如凤鸣鸾啼一般,和上那铜笛之音。

    那蓝衫老者听对方哨声飞扬,转折处全无半点痕迹,忙收摄心神,以笛声与之相抗。按说笛声本走悠扬宛转的路子,高渺处极尽曲折回旋,声隐意浓,方为佳妙。谁料那蓝衫老者吹了半天,笛声却愈来愈低微诡秘。那人几次撮哨引笛声高拔,都如鸿毛落水,毫无回应。

    二人斗了一阵,那人见始终奈何对方不得,停哨笑道:“所谓治世之音安以和,亡国之音哀以思。你只走这低怨暗婉的死路,我便真的赢你不得么?”吸一口气,蓦地纵声长啸起来,啸声初时清亮明澈,渐渐越啸越响,声音也越来越尖细刺耳。

    周四偷眼看那蓝衫老者,见他脸上瞬息间由红变紫,由紫变白地转了几回,大是惊奇不解。他哪里知道,二人此时此刻,正以几十年深厚内力相拼,个中凶险,较之拳剑相搏,犹为狠恶了一层。

    那蓝衫老者原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人物,一幅铜笛下了几十年苦功,端的非同小可。初时他笛走宫调,只在中吕、黄钟几调上游移,暗下却潜运肺脏之气,伺机反攻。他多年勤练,已将宫、商、角、徵、羽五音与五脏之气相通相感,顺调互应。蓦地里听那人啸声上昂,气息微乱,笛声情不自禁地转到商音上来。与此同时,只觉右肋下霍地一热,肝气直冲入脑,头上一阵晕眩。

    那人听对方笛声高拔,心中大喜,正待杨声引他就范,忽觉心口一阵狂跳,一口气淤在胸间,啸声再想拔高半点,都已不能。

    便在这时,那笛声骤然一变,竟吹出商音“南吕调”来。金音秋声,悠悠远飘,霎时间天地仿佛转入了深秋,凉风飒飒,草木枯凋,万物生机尽隐。那人正欲聚气扬声,闻得此音,忽生悲凉之意,只觉流水向东,落花坠地,终不可挽,一时悲怀慷慨,啸声中便带出一股英雄末路的意韵。

    那蓝衫老者听啸声由高亢转为低浑,精神大振,忽尔笛声一转,又吹出羽音“黄钟调”来。水音冬声,直如寒冬霜雪,转瞬之间,河川仿佛尽被冻结。那人凄苦之际又闻此音,神色大变,啸声不自觉地随着笛声转为轻轻的呜咽。

    周四见他失魂落魄,全身轻颤不止,心道:“这笛声虽然古怪,我听着也不觉如何,为何这位老伯却如此模样?”正疑间,突见那黑袍老者摇晃着瘫坐在地,牙关紧咬,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不由一惊:“难道这笛声果是害人的东西?”忙冲那人道:“老伯伯,咱们走吧。”他说话时声音甚轻,刚一出口,便被笛声淹没。那人神不守舍,这一声便未听到。

    周四见状,提高声音道:“老伯伯,咱们走吧。”那知一语出口,仍被那低沉的笛声淹没,连自己也听不到半点声音。他心中大恐:“难道我发不出声音了么?”忙拼尽全力喊道:“老伯伯,咱们走吧!”这一声冲口而出,好似山谷间打个闷雷相仿,直震得周遭几人头大如斗,两耳失聪。

    那蓝衫老者初见这少年神色自若,对笛声恍如不闻,已自诧异。此刻骤闻其声,势若奔雷,更是心胆尽摧,惶悚之下,笛声立时转入角音“夹钟调”上来。但听木音春声,犹如和风细雨,润苏万物,一丝生机由其间蓬勃而出,如雏鹰展翅凌空,盘旋于群峰之巅。那人本已神糜意阻,猛然间斗志又生,当下左手抚腰,一串清啸嘹然而起,啸声清正雄浑,一扫适才萎糜混浊之意。

    那蓝衫老者双眉紧锁,忽盘膝坐在地上,笛管微扬,运肾气吹出徵音“蕤宾调”来。笛声跳脱撩人,其间似藏了一团烈火,大有铄金熔石之势。

    那人被笛声所扰,心绪极为烦躁,啸声愈来愈高耸无律。周四见他头上热气直冒,衣衫尽湿,心想他二人这般比法,长了必会出事,当下握住那人手掌,将一股真气传了过去。那人只觉左掌上一股雄浑无比的热流传来,如怒狼决堤般涌遍全身,胸口登时如堵一物,憋闷异常,一惊之下,忙借势聚力,将此股淤滞之气随声吐出。这一声好似海啸山崩,直震得群峰齐响,草木浮摇。那人喊罢,自己也吓得魂荡胆飘,虽连忙捂住双耳,仍觉面前有万马奔腾,嘶呜不止。

    却见蓝衫、黑袍二老同时仆倒,七窍中都溢出血来。那蓝衫老者挣扎几下,手指那人道:“你……你是魔教……”那人哈哈大笑道:“不错,在下便是明教萧问道。”脚尖一点,飘到二人身前,叭叭两掌,击在二人头上。二人哼也不哼,登时气绝身亡。

    忽听远处坡下一人高声叫道:“是哪位朋友,内力这般了得?武当青衣子给你见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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