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英雄路_语言憧憬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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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语言憧憬 (第3/5页)

地升起,如果对方腔子里长着湿润的人心。要信仰艺术的本质。

    文学是最容易丢了艺术本质的一种艺术。

    文学是最粗糙的艺术。

    我毕竟急剧地成熟着。我也许没有相应的作品来当这种认识的后盾,但我确实独自找到了这金子般的认识。

    以前每当经历了一次什么事情,或者懂得一点什么道理,而且都为时过晚——我总感慨:没有人曾经告诉过我。上过那么多学,但是我受的教育中并没有过什么认识(除了小学课程)。

    后来从事文学,10年里从大小作家学者讨论会上也从未获得过什么认识。很少有人曾经与文学的本质碰撞。有时哪里碰撞了——如这些年不止一次出现过的文学政治化现象——讨论会也从未看破它。鲁迅先生一生被这个矛盾折磨孤独负重,但他的“小说作法”不单是信口戏作,他毕生没有找到自己的语言。

    渺小者、卑贱者、失败者却可能多少揭破真理。也许真理从来是由失败者提出、再由胜利者证明的。像一个蒙古草原的白发额吉最初把我引上一条神秘道路一样;一个黄土高原的哲合忍耶如同严父,把我猛地推到了这道路的终点。

    第一次使用高贵的画布时,我满心的喜悦在漾动。像终于把马倌白音塔拉的竿子马切普德勒弄到手、备上我的鞍子把左脚踏入马镫一样;像终于完美地送走斋月、簇拥着一大群白帽满拉走进尔德节的花园一样——我的激情是那样膨胀,心里是那样快活。用这样绷平的旧画布,在厚实的底子上,当然只用调色刀。当然要用我最喜爱的蓝白色和焦急笔触,画《黄泥小屋》。

    也许是一种病,也许是一种神示,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那样渴望描写黑夜里一方桔红色的灯火。我不知为什么总有无家可归的那种不祥预感,不知自己为什么在小说中把一间泥屋定为种种人生方式的解救。同题小说显然没有在中国获得同感,但这并不影响我更着迷地用色彩描写它。也许2l世纪或23世纪中国人每人抱块泡沫塑料在太平洋里乱漂时,他们会想起来借本我的《黄泥小屋》来读吧。也许我不单不是什么预言家,而且只是一个在盔甲厂和三里屯的贫民窟里住出病来的讨厌鬼;但是所谓黄泥小屋是我在80年代后半期最执著的主题和意象,我不画了它心不甘。

    这幅画有白漆外框,46×38cm,主题外露,整幅用调色刀一抹而成。画得非常快;后来画干透以后,那些我自己无法遏止的笔触使我不忍修改。如果有真主襄助,它将是我下一部集子——《神示的诗篇》的封面。

    我这个rou躯中旧有的色彩感——对蓝色的喜欢,在这幅画中表现无遗。我这个思想中迷恋的古典感一一我认为人类遭遇的一切大问题在古典时代(前20世纪)都曾彻底展开并获得解答——在这幅画中显示为一种写实画法。

    在这个时期的我,模糊地觉得应当在自己的油画中坚持一种“信”和一种“情”我希望蜕变成色彩的我的语言仍然有说服力;我也希望这些沉默的色彩更丰富地传达我的感受。当这一幅疾疾地在一天内画完的过程中,我的脑海中不断地闪掠着“信”与“情”两个字。对于个人来说,我认为自己成功了——我把《黄泥小屋》看作自己的第一幅作品。

    只要这种古怪别扭的感受继续强烈地袭来,那么我大概还会继续画这个主题。我估计我的笔触、色调、构图将会迅速变化,但每个时期都会有一幅这个主题。立功有一天,那一天我觉得黄泥小屋的梦——这是真正的被压抑到极限的中国梦(Chinesedream)——已经被无情粉碎,那时也许我会掘出我当考古队员的旧家底,再画它一道废墟。

    从这时起,我对于新语言的妄想正式形成了。完全不同于古之士子琴棋书画的中国式传统,完全不同于流行的书法热、国画热、硬笔、木笔、屁股画荷叶;我妄图梅开二度再捞一场青春,新语言如同新鲜的爱情一样,令我痴醉发狂。油画不同于小说,打哈欠评头品足的读者根本就看不见它,这使我有某种报复的快感。

    我用不着再幻想他们读懂中国方块字了,他们是绝对不通色彩语言的。投入艺术的险流以来,我破天荒地有了安全和自立的感觉。

    ——这一切大约是1988年秋天的事情。那时我从民族研究所转职到海军已经一年,艺术之外的思想斗争也同步地激烈接近顶点。我顽固地、精神病患者般地、总想和人讨论大是大非、讨论大问题。而所谓朋友群无一人有半丝感性与我呼应。我觉得如此思想下去是可怖的,曾在一篇散文中透露过我要走后门混一张精神病患者证明。我只有一次次深入西海固穷乡僻壤的黄土山地;但每一次归来都觉病入膏肓又深一分。于是,在《收获》第4期我发表了诗小说《海sao》,把我的心事和逼近我的预感尽数倾泻。

    《海sao》是我郑重地献给中国海军的礼物,它的意义会有一天被揭示。我写出了自由与人民两大主角,字字饱蘸着我的心血和我们回民的鲜血。它的强大的宗教预感已被验证——听说有什么人在哪里文长字短地和它练花活;我要说,那些先天不足的小文痞子是不配和我谈论《海sao》的。《海sao》是Keramati[1],是神藉我的诗降喻的警告和启示!

    到了冬天,我的这种思想更加狂烈,由于出现了举办庆贺海军诞生40周年画展的机会,我决心用油画再次表现。

    大幅油画《〈海sao〉插图》画成于1989年3月,120×72cm,1989年4月19-30日在中国美术馆参加了题为《海的诗》的海军画展。画展由张爱萍上将题字,海军的专业和业余画家几乎全部拿出了作品。我不厌其烦列举上述资料,是由于这些资料对于我的这幅作品都将是一种证明——包括日期,一切都将证明我的预言,我退一步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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