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慧_第02节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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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2节 (第3/4页)

,终于又有了自己的外祖母!

    当跑到篱笆跟前时,什么都不见了。我兴奋得一身汗渍。

    真感谢"梦幻"这个玩艺儿,它可以在一刹时让时光倒流,再现出生动逼真的一切。梦幻的意义超越了世俗。

    我再也无法平静入睡。回想刚才那个梦境——我甚至看到了大青鼻头上沾了一点土屑,它奔跑时脖颈那儿的毛皮一耸一耸。我甚至听到了那柔细的小孩子喘息似的声音。

    思念铺天盖地而来,压迫得我喘不过气来。大青和它身边的一切存在于梦幻之中,原来它们的灵魂并未熄灭。几十年前那个夜晚又异常清晰地凸显:风摇树响、野鸡啼叫、死寂无声的小院。我又看到了新铺的一层沙子,外祖母和母亲坐在黑影里。父亲早已睡下了——他睡得着吗?

    刽子手是在下午,天快黑时才来的。这之前是怎样难熬的一段时光。知道他们要来的,母亲和父亲守在大青身边。它不声不响地添添他们的手指,抬头看看天空。

    来人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矮子,走路一绊一绊,肘上挂个筐子,筐里有一根绳,一根木棒,一把片子刀…他坐下抽烟,唉声叹气地捶腰。

    这都是母亲告诉外祖母的…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救下大青?肯定是父亲害怕了,mama会拚死护住大青。我不敢想,不敢想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过大青那双纯洁的眼睛,一生都不会饶恕。人类如此残忍就不配活下去。这个角落的毁灭该是顺理成章的。

    在杀死大青之前,还杀死过很多顽皮的、可爱如鲜花的儿童;还杀死过温柔美好的女性,无依无靠的老人…原来现在面临的仍然是一场生与死的拚挣。只要屏息静气,就会听到呼号——那是午夜里手按创痛的长啸…别再呻吟了!

    也不能哀告不要流泪。

    谁为我的平原抵御那日益逼近的危难?

    "是我们"——哪些人又组成了"我们"?

    平原上一连多少天都传递着可怕的消息,不得不瞒着鼓额他们。人好像疯狂了,好像因为垂死而残忍…一连好几个女初中生被强暴后又被残害,丢弃在桥下和灌木中;老人被拦路抢劫者扼死在路边;大白天破门杀戮、jianianyin…四哥脸色惨白地背着枪匆匆赶来,对我说:"我发现那条恶狼了,追了十几里,还是让他跑了。我从后面打了三枪,没有打中…"

    我毫不怀疑四哥会杀人,到时候他是绝不犹豫的。不过我又有另一种担心。那条恶狼什么事情都做得出。

    四哥说他已做好了准备,拚上一死。

    面对着这张坚毅和绝望的脸,我发不出一声劝阻。因为劝阻也没用。

    一个人有时只想撞死自己。这样他才觉得完美——这个时代里已经绝少找得到追求完美的人了。没有烈士,只有被折磨而死的人、失足落水者;更多的是苟活。

    "我想在那条路上埋伏下来…他会出现;上个月有人就见他把车停下,然后往海上走…"

    我一声不吭。

    "打死他,我就走开。我不在园子里连累别人,你只把响铃照看好,让她做活吃饭就是了…我知道那些家伙会追上我,我就把枪口顶上去。我要问他们:这之前你们哪去了?你们也是杀人犯!我在开枪打死自己以前再杀死几个…"

    想到不孝的响铃,我的心软了。我握紧了他的手,让他坐下、坐下…"怎么办哪?我的兄弟,就眼瞅着他们伤天害理?天哪,啊哦——"

    四哥被各种消息刺激着,又刚刚追赶那条狼回来,这会儿喊了一声,声音有点怪异,就像午夜大山里的猿啼——我一下想起了很久以前那个疯老mama的嘶喊…我的心像被搓过一样发痛。

    响铃和鼓额都跑过来,她们呆望着,吓得大张着嘴巴。

    梅子和她的全家都在为我不安。梅子越来越牵挂我。她担心我会受不了,她太知道我目前的状况了。她总试图说服我。她不愿眼看着白发覆上我的头顶。而她的父母更多的却是懊恼。他们已经不屑于倾听女儿为我的辩解——我非常感激她为我所做的反驳,尽管这往往是言不及义的。两位老人,特别是她父亲,提到我就怒气冲冲,到后来干脆阻止别人提到我的名字,说:"算了,以后别讲他了。"

    梅子在冬天来临之前又来过一次。这使我们的葡萄园异常高兴。响铃倾尽全力招待她,四哥亲自到海边搞鱼——那些打鱼人越走越远,他们要躲开芦青河和黄水河的倾泄物,所以如今我们已经很难再吃到鱼了。

    夜里我们大家一块儿到海滩上去,四哥背着他的枪,火药上膛。斑虎警觉地前后探索。月亮还是比城里清明,普照着平坦的沙地,有一种说不出的安怡。她看着这儿的一切都兴致勃勃,而且每一次都是这样。她不住声地说:"多么好啊!

    多么好的地方啊!"——很早以前的海滩才算真正的美呢。满地野花薰人鼻孔,丛林一片片无边无际,鸟群五光十色像移来荡去的花束。这会儿荒滩上草木成片枯死,露出干裸的沙地;要找野花吗?连一蓬马兰都找不到了…到了海边,月色下看不清楚海水的颜色,所以那汪成一片的油污和变了色的水都不明显。哗哗的水狼拍在脚下,使梅子兴奋异常地躲闪着水溅。响铃在旁边端量着,拍着手嚷:"大妹子哟,大妹子真好哩,小雀一样好哩…"响铃的话让大家都笑了。因为梅子长得小,这使她自己也不好意思了。

    "我不能让你自己在这儿,我这次再也不让你一个人了…"我们稍稍离开人群时,她就这样说。我问:

    "你下决心要来定居吗?"

    "你知道我不会来——我是让你回去。"

    我挽着她的手,她这时用力拉了我一下。

    我摇摇头。

    "为什么?为什么?!"

    她已经这样问了多久…是的,为什么?…要说的太多了,这反而讲不清;简单一点说吧,我是害怕——离开这儿会死的。我不是一个人,尽管看上去很像;我的本质是一棵树时,离不开泥土和水,我经不住太多的流狼…我是一棵树,梅子你记住这一点,这也多少算是一个秘密。这个夜晚你才明白吗?你明白了,就会明白关于我的所有故事以及我的怪癖…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那么喜欢各种动物——我让它们飞上我的额头、倚在我的腿边;我让它们在高兴时啄食我的嫩叶,我就好比用自己的乳汁饲喂孩子的母亲,心里充满温情和自豪;它们毛茸茸的躯体挨到我身上时,我心中涌起的感激无法表述;它们对我没有任何秘密;当那些心直口快的小莺鸟、小斑鸠或一只小狐诉说不停时,我就轻轻抚动它们的毛发;我最喜欢动一动鸟儿们光顺滑腻的头顶,捏一捏四蹄动物热乎乎的小巴掌;猫儿的爪子当中有多么肥软的rou垫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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