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华之歌_第二十四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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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 (第3/3页)

意自己的身体呀!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是老生常谈,又是至理名言。以后,遇到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你为我治病,我感激;你的人品,我佩服。咱们相交已有几年,你应当信任我这个老大哥…"

    柳明又被那诚恳、真挚的语调感动了,停住手,双眼望着常里平的圆脸,动情地说:

    "老常--不要怪我这么称呼你…我知道你关心我。可是,我身上那个沉重的包袱,你怎么不帮助我卸下来呢?老曹因为和我的关系,已经背着负担,他不能替我解释。可是,你老常,你不是早就答应替我证明么?"说着,柳明声音哽咽,低下头来。

    "哎呀,小柳啊,你哪里知道我的难处啊!你还不知道,目前我们内部肃清托派的工作紧张啊,小曹因为你--我就不必说了。说到我啊--泥菩萨过河也是自身难保哩。因为我是大学生,又在白区工作过…我不愿对你多说了,这样会增加你的精神负担。"

    "老常,还是对我多说点儿吧!我什么也不知道,老曹也从不对我说这方面的事。"

    "我们的抗日斗争复杂啊,既有入侵的日本鬼子,又有伪军汉jianian,还有国民党里的顽固派--像这个地区的张荫梧、石友三总想把咱们这块地方归到国民党方面去领导。再有呢,就是打入抗日阵营内部的托派了。红军时代肃清过AB团,现在托洛斯基老先生的信徒,也打着革命的幌子,钻到牛魔王的肚子里来--你看斗争是多么复杂,多么艰难!"

    柳明越听心里越沉重。这么说,自己也是被怀疑为钻到抗日阵营里的反革命了。真奇怪,怎么自己人怀疑自己人呢?如果连常里平也被怀疑,那么,鸿远的情况就更加…这么一想,她立刻站起身来:

    "常县长,我走了。老曹昨天又发烧,我得回去照看他一下。"

    "你先去看看闻雪涛,她要找你谈话。"常里平的话,像霹雳般震得柳明耳朵嗡嗡响。

    闻雪涛也住在这个村,柳明只得去看她。她说了一大堆教训和警告柳明的话。直到离开了县委组织部长的住处,走到村外,她才似乎明白闻雪涛说话的含义,就是:她无组织、无纪律,不像一个受审查的人。这样她会自食恶果--"恶果"这两个字轰隆隆地震撼着她,几乎使她昏厥。恶果,什么恶果呢?她隐隐地感到一种不祥之兆,反复在心里念叨这两个字。天已经昏黑了,她晚饭也不再吃,什么也不顾,肩挎着一个背包,沿着交通沟飞快地朝吴庄走去。二十多里,不到两个小时就到了。

    一进院子,她径直朝鸿远的住屋走去,一边走,一边喊:

    "老曹,老曹!我回来了!"

    屋里没有灯光。掀开门帘,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屋里似乎没有人。她正愣怔着,房东大妈从东屋走出来,一把拉住柳明的胳膊,颤巍巍地说:

    "小柳,你回来了!上这屋里坐吧。"

    柳明跟着大妈走进有亮光的屋里,急忙问:

    "曹书记呢?他搬走啦?还是转移啦?"

    沉默。大妈,大伯吴永贵,还有他们年轻的儿子全低着头不出声。

    柳明心里一阵狂跳,一把抓住大妈的胳膊:

    "大妈,快告诉我!他怎么啦?出了什么事啦!"

    这是午后五点多钟,日影西斜的时候,吴永贵家突然进来了几个全副武装的八路军;一个当官的领着五个战士,门外还拴着八匹马。他们冲进曹鸿远的屋里,只听吵嚷了一阵子,那几个八路军就把曹书记和警卫员小范用绳子捆绑着带走了。

    "啊"一声,柳明只觉得一阵晕眩,几乎栽倒在大妈的怀里。怎么天忽然哗哗下起大雨来?她被淋得浑身寒战;怎么耳边响起了狂烈的风暴?她软弱得就要被狂风刮跑--刮向无垠的天际,刮向无底的深渊…慢慢,她看见了那盏昏暗的豆油灯,灯下炕边躺着一尊刚毅、安详、微带笑容的"佛"脸。那是他!是他!她的神明,她的佛!他不是明明躺在那里么?怎么忽然被绳子捆走了?捆走了,捆到哪里去了呢?柳明渐渐清醒,轻轻问道:

    "你们知道他被人捆到哪儿去了?是什么人捆的?"

    大伯,大妈都摇头。她只看见一双双强忍着眼泪的眼。

    她忽地站起身来就向外跑。一边跑,一边喊:

    "我去找他--我要找到他…"

    吴永贵一双大手拦阻她:

    "他们是骑马走的。离这儿一定很远了,大海捞针,你上哪儿去找哇?"

    柳明更加清醒了。她明白既没法儿找,找也没用。

    她呆呆地愣了一会儿,就请房东点上灯到对面鸿远住的屋里去看看。他睡的枕头、被子还堆在炕上;他的水杯,几片药片,和两个梨还放在枕边的小桌上。另外还有他的一件衬衣、一双袜子也扔在炕上。看见这些,柳明猛地扑在鸿远的枕头上,抱着衬衣,悲哭起来。房东一家人怜悯地望着柳明,摇头叹气,一言不发。

    "大伯,我走了。"柳明哭了一阵,感到自己太脆弱了,鸿远即使被捉去审查,总会弄清楚的。也许是自己害了他,连累了他。她应当想办法弄清情况去救他。"哭--脆弱!"她骂了自己一句,跳下炕来又要走。

    "柳医生,这黑灯瞎火的,你一个人到哪儿去呀?"房东大伯拉住浑身瑟瑟发抖的姑娘说。

    "大伯,我去找林书记。她关心我,我找她去打听情况。"

    "那我送你。"吴永贵大伯拿起一把粪叉子,"柳医生,走,你说上哪儿,咱送你到哪儿。"

    柳明望着大伯那布满皱纹的黧黑的脸庞,忍住眼泪说:

    "谢谢您了,那就走吧。反正在这周围三四十里地以内--大伯,您不累么?"

    "不累。让孩子他娘给我们拿几个饼子带上。你到这工夫还没吃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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