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与棋_灼热的天空 首页

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灼热的天空 (第10/13页)

我,没安什么好心!

    尹成突然又发作了,他总是把人吓得一惊一咋的,我看见他从角落里站起来了,刚站起来又訇然坐下,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我正在琢磨尹成是怎么回事呢,粉丽已经呜呜地哭开了。粉丽倚着窗捂着脸哭,一边哭一边还跺脚。她一哭我就觉得很滑稽,我趁机从篮子里抓了一只馒头扔进窗子,我说,尹成,馒头还热着呢,你不吃就是傻瓜。

    粉丽一哭邱财就应声而来了。邱财满脸杀气地冲过来,手臂一挥就给了粉丽一记耳光,你哭什么哭?我还没死呢,你就在这里给我哭丧?邱财一手cao起装馒头的篮子,一手推着粉丽,邱财说,还不给我回家?丢人丢到政府来了,拿了这么多馒头,这么多馒头给谁吃?我们家开面厂啦?我们家粮食吃不光啦?要你到这里来充好人。

    也就在这时候小秃带着镇长和几个干部来了,粉丽看见他们哭声便戛然而止,她从旗袍襟上抽出一块丝帕捂着脸,猫着腰从那群人身边逃过去了。镇长沉着脸问邱财,你女儿怎么回事,跑到政府撒泼来了?她跟尹成是怎么回事?她跟尹成到底什么关系?邱财对镇长笑脸相迎,邱财说,他们没有什么关系吧?人家尹同志是革命干部,我家粉丽看得上他,他可看不上粉丽呀!要不粉丽给他送馒头,他也不会把她骂出来,门不当户不对的,能有什么?镇长你可别听外面的谣言呀。镇长走近邱财,抢过他手里的篮子检查那堆馒头,他还掰开一只馒头看里面有没有藏了什么,馒头里什么也没有,馒头只是馒头而已,镇长就撕了一片放进嘴里,小心地品尝着。邱财在一边叫起来说,镇长你这是在干什么呢,你还怕粉丽在馒头里下毒?这真冤枉死人了,她就是毒死了自己也不会给尹同志下毒呀。镇长对邱财冷笑了一声,说,你们腐蚀毒害革命干部的阴谋诡计多着呢,不一定要靠下毒嘛。

    我看见邱财的脸被镇长说得红一阵白一阵的,他一边摇头嗤笑着一边往人群外面钻,有几个看热闹的铁匠伸手去抓蓝子里的馒头,邱财就啪啪地打那些手,邱财指桑骂槐地说,这是毒馒头,这是毒馒头!谁敢吃就让他七窍流血,谁敢吃就让他进棺材!

    今天夹镇热得快要烧起来了,天空中不见一丝云彩,没有云彩也就没有了风,只有guntang的阳光大片大片地落下来,落在制铁厂的烟囱和煤山上,落在夹镇空寂的街道上,落在我们房屋屋顶的青瓦上,只要你仔细倾听,便可以听见太阳烤的屋顶青瓦的声音,所有被烤的的青瓦都在噼剥噼剥地呻吟或喘息。

    我不知道夹镇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安静,细细听才发现是镇上的十几家铁匠铺停止了工作,不惧炎热的铁匠们放下了长锤,夹镇便彻底地安静了。这种安静令人陌生,因此我觉得夹镇变成了一座灼人的坟墓。

    我正在家里大声朗读小学课本时,突然听见有人在敲窗,是隔壁的粉丽站在外面,她大概是刚洗过澡,湿漉漉的头发一直垂到腰际,看上去活像一个女鬼,粉丽一边梳她的头发,一边用木梳敲我家的窗板,她说,你还不快去?尹同志放出来啦,你怎么还不去呀?

    我说,你没头没脑地嚷什么?你让我去哪儿?)

    粉丽说,去税务所呀,尹成回税务所了,我说镇长不敢把他怎么样的!撤了所长又怎样?他不还是个干部?咦,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我就是不爱听粉丽说尹成的事,主要是觉得她不配对尹成好,所以粉丽一说尹成的名字我就不耐烦,我说,我早知道这事了,还用得着你说?你自己想去就去呗,我们的事不用你来管。

    哎哟,你倒神气起来了?粉丽在窗外格格一笑,她说,你们俩有个屁事?你以为你就是他的同志啦?告诉你吧,尹同志实在是太孤单了才找你玩的,你能顶什么事?你还什么都不懂呢。

    粉丽尖牙利齿的时候我就更讨厌她,我跑到窗边,像赶苍蝇一样把她赶走了。我祖父在里屋的鼾声忽起忽落,他说,你跟谁说话呢?快读你的书。我捧起课本又大声读了几句,但课本上的字却视而不见了,耳朵里也隐隐约约地听见了军号的回响,不知为什么,我想起尹成就会听见军号的回响,听见军号的回响我便会往尹成身边跑。

    正午时分我就要去找尹成的,但我祖父把门反锁上了。我去祖父的床边搜寻挂锁钥匙时,被他一把揪到了床上,他按着我的手说,躺这儿睡觉,这么热的天跑出去人会烤焦的!我只好躺着等祖父的鼾声再响起来,他睡觉时总是鼾声如雷,但讨厌的是只要我一动弹他就醒了,而且他睡得这么糊涂还知道我的心思,他说,今天不准去找尹成,以后也不准找他,那孩子脑筋缺根弦,放不下那杆枪,哪天他起了杀性,一枪把你崩了!我申辩道,他没有枪,镇长早把他的枪收啦!祖父说,没有枪还有手呢,他掐死个人更容易。祖父说完又呼噜噜地睡着了,人睡着了两只手却醒着,像铁钳夹住我的手,因此整个午后时分我只好躺在祖父的床上。我本来不想睡觉,但祖父的呼噜声震得我昏昏欲睡,后来我就做了那个奇怪的梦,我梦见尹成对着太阳摇晃那把军号,尹成站在玉米地里斜举着那把军号,一个劲地摇晃着军号,军号发出了一种低沉的呜咽声,那声音真的酷似人的呜咽,而且呜咽声越来越响越来越细碎,我对尹成喊,别让它哭,你别摇军号,你吹呀,尹成你吹呀,但梦中的尹成与我形同陌路,他只是回头漠然一瞥,他把军号举得更高,对着太阳摇晃着,然后我突然看见那只军号从尹成手中落下来了,它像一个金黄色的精灵铮铮有声地滚过玉米地,朝我这里滚过来,我想去接住军号,但我的手却怎么也伸不出去,你知道我是在做梦,而我的手是一直被祖父紧紧压住的。

    那个奇怪的梦使我若有所失,我醒来的时候祖父正用布擦洗凉席上的汗渍,祖父说,你睡觉也不安稳,又打又踢的,看你出了多少汗?我坐在床上回想梦中的军号,我问祖父,军号怎么会哭?军号也会哭吗?我祖父想了想说,什么东西都会哭的,庄稼受旱受涝了会哭,牲口被主人打了会哭,军号怎么就不会哭?不打仗了,没人吹它了,它就哭了嘛。

    按说我一醒就该去找尹成的,但我祖父偏偏要我跟他去菜园浇水,我觉得他是故意阻止我去见尹成,这方面祖父跟夹镇人一样势利,好像尹成犯了错误,英雄就变成了狗屎,别人就不该搭理他了,我们为菜园浇水的时候太阳一步步地下了山,我看见棉布商邱财从路上走过。这么热的天,太阳下了山,他还穿着长衫长裤,戴着白草帽,在路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