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囚犯_第二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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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第2/6页)

白的画布,让你把我制成你想制造的任何东西。”

    我正在跟一位美丽的女人跳舞,可是在她眼中,男人跟画架相差无几。

    她呆立于原地,想起:低沉、充满暗示的声音,碰撞的力道,被男性力量所摧毁的意识…那凌驾的力量…那热。

    “毕太太?”大维忧虑的声音传来。“你不舒服吗?”

    她推开那些回忆。“没有,当然没有,我只是有些冷。没想到这么晚了,我该回家了。”

    ~~~

    一八二九年一月中英国苏瑞郡

    亚穆在诺伯瑞爵爷府拥挤的舞厅前暂停片刻,那已足够他知道猎物在哪里。毕黎柔站在通往阳台的那排落地窗附近。

    她穿一件镶着深蓝色细边的铁锈色礼服,斑斓的头发随兴地盘在头顶,似乎随时可能掉下来。

    亚穆心想她是否还搽以前那种香水,或者又有了新的组合。

    他不知道他会喜欢哪一种。对她的很多事情,他都无法决定,而这令他心烦。

    至少那惹人厌的丈夫不在这里。毕樊世可能正在伦敦某个妆太花、香水又太浓的荡妇的腿间,或某个不知名的鸦片馆。根据最近的报告,自从搬到伦敦,他的品味、身体和智力都急速下滑。

    这正是亚穆所预期。被迫割舍他恶名昭彰的小帝国之后,毕樊世正迅速下沉,他再也没有能力或意志力重建像“二八”那样的企业,尤其亚穆运用各种力量,让他毫无后援。

    毕樊世匆匆抛弃在巴黎的那家风月场所,由亚穆悄悄接手并将之彻底解体,各国政府不再饱受种种复杂问题的困扰,而毕樊世除了烂死,已经没有其他的路。

    相较于被毕樊世毁掉的生命,以及他所引发的恐惧与苦难,亚穆认为唯有痛苦与缓慢的死亡:死于yin乱及其带来的身体疾病,以及鸦片之毒缓慢侵蚀其心智,的确是这猪猡罪有应得的死法。

    然而,他的妻子则是另一回事。亚穆没想到她会跟随丈夫离开巴黎。毕竟,他们的婚姻早已有名无实。毕樊世承认他们五年不曾同床。他的碰触会引发暴力,他说。她甚至威胁要杀他。他把这件事当成笑话,还说:一个不来,要来的多着呢。

    没错,亚穆心想,如果你要的只是普通女人。然而毕黎柔…呃,这个嘛,是一个大麻烦。

    一边思考这个麻烦,艾司蒙任由主人带着他四处介绍。终于在见过也许数百人之后,亚穆特许自己再看阳台那边一眼。他瞥见一抹铁锈色,但看不见毕夫人,她像往常一样,被许多男人团团围住。

    他所见过、唯一会到她身边绕一绕的女性,只有凯洛夫人,可是根据主人诺伯瑞爵爷说,菲娜尚未抵达。毕黎柔昨天跟凯洛夫人的一位表妹先到这里。

    亚穆不知道毕夫人是否已经看见他。看来还没有。一个黑发的笨蛋挡在他们之间。亚穆希望他滚到地狱去,但他只是转头跟朋友说话。这时毕黎柔的视线漫无目的地扫过舞厅、扫过亚穆…再回来…她的姿态定住。

    亚穆并未微笑,即使他的生命仰仗着这一笑。他十分清楚地觉察到她的一切,即使远在半个舞厅之外;他觉察到她认出他时的惊讶,以及因此而在心里掀起的巨狼。

    他以周遭旁人毫无所觉的圆滑悄然离开那个谈话团体,并以同样的技巧对付围在她身边的男人,直到打进圆心,靠近下巴高抬、身躯笔直的毕黎柔。

    他微微鞠躬。“夫人。”

    她快速而不悦地曲膝为礼用法文说:“先生。”

    她向附近的人介绍他,声音因为压抑的情绪而微微抖动,而当四周的崇拜者一一溜开时,她丰满的胸脯似乎也微微抖动。然而,她不能逃走。亚穆一直与她交换着空洞的社交言语,直到最后只剩下他在她的身旁。

    “希望你那些朋友不是被我赶走的,”他装出惊讶的样子,看看四周。“有时候我会得罪了人而不自知,也许是我的英语还不够达意。”

    “是吗?”

    他的目光回到她身上。她正以画家的专注,穿透似地研究着他的脸。

    他逐渐有些不安,而这令他生气。他不该有这种感觉,然而她令他不安已经太久,使得他的情绪变得十分敏感。他也用同样足以令人冒火的凝视盯着她。

    她的脸颊出现一层薄薄的粉红色。

    “毕先生应该很好吧?”

    “是的。”

    “希望你的工作也很顺利?”

    “是的。”

    “你目前住在伦敦?”

    “是的。”

    短促而严厉的答案说明他已经把画画完全赶出她的脑海。这样就够了,他微微一笑。“你大概希望我滚到地狱去?”

    粉红色变深了。“当然不是。”

    他垂下眼光看向她戴着手套的手,她的右手大拇指一直不安地摸着左手腕。

    她顺着他的眼光往下,双手的小动作马上停止。

    “我认为自从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希望我滚到地狱去,”他说。“我甚至猜测你们逃到伦敦,是不是因为我。”

    “我们没有‘逃’。”她说。

    “然而,我还是觉得受到些许冒犯。你们什么都没说,连送个信通知一下都没有。”

    “我们没有时间跟所有的人道别,樊世很急…”她的眼神开始充满戒心。“他一旦决定就不允许任何事耽误他。”

    “你答应替我画像,”他轻声说。“我非常失望。”

    “我相信那失望应该过去了。”

    他靠近一步,她没有移动。他将双手背在身后,微微低下头来。

    香味幽幽传来,还是以前记得的味道,还有以前记得的紧张:相互间的拉力…和抗拒。

    “嗯,光为了画像,就足够让我来到伦敦了,”他说。“至少这是我跟你迷人的朋友凯洛夫人说的。所以,她同情我了,不只邀请我前来她的家人所住的这风景如画的庄园,还派她的一个兄弟陪着我,怕我迷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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