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娘子_第十节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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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节 (第3/10页)

绕道去打听——“信局”又称“民局”是民间书邮往来的媒介。这一行是宁波人的专业,雄厚的资本加上长期的经营,才能建立极好的信用。如果信内附有银票或者其他贵重契据物品,可以加纳费用保险;遗失照赔,从不抵赖。由于信局与银钱业关系密切,所以亦兼办信汇。

    其实,洪钧是多此一行。银号之不办信汇,就因为信局对函件的传递,以道路艰难之故,到达之期,无法预定。而洪钧是要等着这笔汇款上京的,非得及时收到不可。这样,即使信局愿意接受这笔汇款,但如不能作限期汇到的承诺,依然无济于事。

    想来想去,可行之道只有照吴掌柜的建议,预托海关旧友。这倒不必亟亟,洪钧决定先回望海阁与蔼如商议以后再说。

    听洪钧谈了经过,蔼如只有这样一句话:“只要靠得住。”

    “不会靠不住的。第一,要托,当然托可靠的人;第二,只说带一封信。人家不知道内中有汇票,自然就谈不到见财起意。”

    “那好!”蔼如问说:“到时候我找什么人去接头?”

    洪钧想一想答说:“找海关上的张庶务好了。我会重重托他。”

    “张庶务我也认得。这件事就这么说了。”蔼如问道:“你不原想去看我娘?是去了回来吃饭;还是吃了饭再去?”

    “去了回来再吃饭。”

    于是蔼如陪着他到后街去看李婆婆。相见之下,都有悲喜交集之感。李婆婆白发纷披,老得多了,不过精神却很不坏,絮絮然问洪钧的境况;谈捻军干扰登莱,如何风声鹤唳,一日数惊。以后提到霞初,却为蔼如拦住了。

    “娘!你不要去想这件事了。人死不可复生,多谈多想,徒然难过,何必?”

    “对了!世乱年荒,凡事要想得开。最要紧的是,保重身子。你息息吧!明天再来看你。”洪钧说完,人也站了起来,就此告辞。

    回到望海阁,只见楼下霞初原来住的那间屋子,双扉深锁。洪钧要求进去看一看,作为凭吊。等开门一望,大感意外;室内一切如旧,只是桌椅上都蒙着薄薄的一层灰而已。

    “我本来想替她安一个灵位,有人说,老娘还在,供一座灵位,嫌忌讳。所以,我特意留着原来的样子;等过了霞初的周年再收拾。”蔼如的眼圈红了“姊妹一场,想起来像做了一场梦。”

    她的厚道多情,在这件事上便看得出来。洪钧口头没有表示,心里却着实感动。

    “也不必伤心!”洪钧劝慰她说“在我看,她倒是大解脱。鸳鸯同命,缘结来生,想得超脱些,倒是好事。倘或她跟小潘一死一生,则死者已矣,生者何堪?那以泪洗面的日子,怎么过得下去?”

    “是啊!‘死者已矣,生者何堪?’她倒是跟潘二爷泉台团聚了,只是让我们还活在这里的人,替她掉眼泪。”

    “算了!‘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你一向豁达,怎么也看不开?走!”洪钧强拉她出门“上楼去吧!”

    由于洪钧所念的那两句东坡词,提醒了蔼如,这天是中秋前夕,特意关照小王妈,多备几样菜;将晚饭开在画室东窗下,好延月光于书案之间。

    把酒话旧,相识四年,倒有三个中秋,是在一起盘桓的。彼此都觉得难忘的是前年的中秋,正当洪钧复回烟台,及时脱霞初于螺绁,并且恢复了她的自由之身;而又在他跟蔼如定情于福山旅舍之后。追忆前情,无不感慨,但感慨的由来不同。

    “你看,两年功夫,生离死别!”蔼如黯然说道:“谁会想得到,霞初跟潘二爷都不在人世了!”

    洪钧不作声。他想的是自己,两年功夫,困境如旧;如今连会试的资斧,依然还要乞援于蔼如,想起来真不是滋味。

    “你怎么不说话?”

    “我在想,”洪钧尽力抛却过去,望着海面初升的明月说道:“想明年的中秋,是何光景?”

    “明年的中秋?”蔼如用断然的语气说:“我们一定不会在一起!”

    洪钧微吃一惊“怎么?”他问“何出此言?”

    “你想,那时候你在京里;我在烟台,怎么能在一起?”

    这是说,明年的春闱,洪钧一定得意,而且会点翰林;这样,自然是在京中供职。但是,蔼如是不是一定会在烟台呢?他心里在想:她这句话是不是一种试探?如果是试探,自己又该怎么回答?

    这样转着念头,便不自觉地抬眼去看蔼如。明亮的月光映照之下,只见她也正双目灼灼地望着他,仿佛急待他答复似地。

    “我的话说得不对?”她追问一句。

    “也许是,也许不是。”

    蔼如撇一撇嘴“这种囫囵吞枣的话,”她说“我不爱听。”

    “不是我说话不着实,只为你那句话要分两截来说。前半截‘也许是’;后半截‘也许不是’!”

    蔼如笑了“谁知道你说话那么转弯抹角!”她说“前半截一定是!”她没有说“后半截”也就是不谈她自己。而在洪钧却觉得是非谈不可,至少是非有个交代不可。

    而且,这个交代还不能迟疑。很流畅的交谈,稍一嗫嚅,便显得有了机心,令人生言不由衷的反感。如果是信口回答的神态,即或说错了,也是无心之失,容易邀得谅解,也容易想法子挽回。

    念头闪电般在心头转过,答语也不假思索地出了口:“‘天涯海角同荣谢’,如说明年此时,我一定在京里,又为什么不可以接你们母女作京华之游?”

    这一篇“急就章”他自己觉得做得很不坏。而从蔼如的明爽如此夕秋光的笑容中,证实了他的自信不虚——蔼如的笑容变得神秘了,双目灼灼,睫毛闪动。洪钧细细分辨,知道他的话在她看是一个很好的提议,她已经神思飞越,在向往软红十丈的冠盖京华了。

    “京里是所谓‘天子脚下’!我娘常说,走南到北,地方也不少,只可惜没有进过京,这么大一把年纪,只怕——”

    这不是李婆婆的话没有说完,而是转述的蔼如觉得忌讳碍口。洪钧当然明白,欣然许诺:“只要明年春闱侥幸,不管是点翰林,或者分发到部里当司员,能在京供职的话,我一定让你母亲能了这个心愿。”

    这个无意之间订的约,给了蔼如一个很好的进言之阶。当洪钧向李婆婆道别时,她顺理成章地提到了这件事,而且以非常兴奋乐观的语气,提出保证,母亲的一瞻帝阙的平生之愿,必能达到。因为,洪钧明年会试,定会高中,留在京里做官。

    等洪钧在八月二十动身回乡,蔼如立即着手为他筹措公车北上的盘缠。主意是早就打定了的,如今第一步先要取得母亲的允许,措词便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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