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娘子_第十节 首页

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章 目录 下一页

   第十节 (第1/10页)

    第十节

    在烟台上了岸,洪钧茫然不知所措。在船上就三翻四覆地想过,始终不知道该先投何处?到望海阁,还是东海关?此刻依然如此。

    “也罢!”他自语着“先下客栈再说。”

    投一家客栈,字号叫做“茂发”他记得以前看朋友来过,是生意很热闹的一家客栈。如今冷清了,大不如前了。

    “市面怎么样?”他问店伙。

    “你老看得出来,市面不好。不过。”店伙的语气兴奋了“恢复也快。”

    “何以见得?”

    “沾洋人的光啊!”店伙答说“只为烟台有洋人,又有上海派来的兵舰,驻扎海口,所以捻子不敢来。如今捻子一走,水路、陆路都通了,等做买卖的一来,市面马上就好了。”

    原来烟台未受sao扰,洪钧大感宽慰,因为这可以断定,蔼如全家无恙。一路上他最忐忑不安的是,怕蔼如已奉母避难,此刻不知身在何乡?蓬莱无路,青鸟难通,这就不但徒劳跋涉,而且进退失据;势必硬着头皮,老一老脸,重投潘苇如不可!

    现在当然是先投望海阁。不过,纵然心急如焚,渴望着与蔼如相见,却还不能立即出门。因为他一向讲究仪容修饰,此时风尘憔悴,照一照镜子,自觉是一副倒霉相,绝不愿为蔼如所见。

    于是,先唤店伙打水,大洗大抹了一番;又叫剃头匠来理发修面;最后才换一身干净衣服出门,其时已是日落黄昏了。

    望海阁也不知来过多少遍,如说有异样的感觉,不过兴奋喜悦。唯独这一次心里很不得劲,默念着“近乡情更怯”那句唐诗,连举手叩门都有些不敢了。

    “三爷!”

    这发自身后的突如其来一喊,惊得洪钧一哆嗦。回身看去,是阿翠站在他面前,手里托着一大包切面,又惊又喜地望着他。

    “我刚到。”洪钧尽力保持从容的神态“一家都好吧?”

    “好什么?”阿翠的脸色立刻变得阴郁了,一言不发地推开了虚掩的大门,侧身站在一边,让洪钧先走。

    “我来关门。”他说。

    意思是让阿翠先去通报;她就站在院子里大喊一声:“三爷来了!”

    于是楼上楼下都有了响动。首先出现的是小王妈,苍茫的暮蔼中,看不清她的脸色,洪钧只觉得她的背有些驼了。

    “三爷!”她问“什么时候到的?”

    “今天下午。”

    “行李呢?”

    “在客栈里——”

    刚说得一句,只见蔼如从楼梯上走下来。洪钧目迎继以趋接,还未走到她身边,蔼如已站住脚,两泪交流了!

    洪钧从未见她哭过。因此,除了怜痛以外,还有种无名的惊惶;相对而立,手足无措。

    “上楼吧!”小王妈说:“三爷刚到,别惹得他也伤心。”

    蔼如点点头,用手背抹去眼泪,看了洪钧一眼,首先登楼。

    等洪钧跟着到了楼上,蔼如的第一句话是:“我的信接到了没有?”

    “接到了。就是接到了你的信,我才赶来的。”洪钧问道:“怎么样,有消息没有?”

    他问的是潘司事的消息。蔼如望着他发了一会愣才答:“我的第二封信你没有接到?”说着,又掉下眼泪来。

    洪钧恍然大悟,另有一封他还不曾接到的信,是报潘司事的噩耗。感念旧交,亦伤自己的命途多舛,刚有个可资倚恃的好朋友,谁知镜花水月,转眼成空,因而也就忍不住热泪夺眶而出了。

    就这样“流泪眼观流泪眼”一楼沉寂。彼此都觉得有相拥痛哭的需要,但却都钉在那里未动。好久,洪钧才长长地嘘口气:“唉!真是万想不到的事。”他强自振作着问:“你母亲还好吧?”

    “她老人家再有个三长两短,我可真是不能活了。三爷,”蔼如喘着气说“我从来没有这样累过!真是心力交瘁。”

    “换了谁都受不了!”洪钧扶着她的手说“你坐下来,息一息。”

    “这会儿好多了。”

    蔼如伸一伸腰,打起精神来接待初归的远人,一面替他张罗茶水点心,一面询问旅况,东一句、西一句地不着边际,直到饭菜上桌,坐定了下来,才能从头细谈。

    潘司事的不幸遭遇,只得诸于传闻,但遇害已经证实,尸首已在海阳与即墨之间的金家口地方发现——潘司事是押运一批李鸿章大营采购的军需到徐州。其时东捻盘踞在莱阳一带,道路艰难;只以军用紧急,限期迫促,牛八爷与潘司事商量,决定冒险由东面绕过莱阳,取捷径沿黄海南下。哪知东捻勾结两名外国流氓,偷运一批枪炮来华,定在峻山海koujiao货。潘司事欲速则不达,恰好碰上。

    “潘二爷倒霉,赔上一条性命。牛八爷也搞得很惨,那批军需要值九万多银子,货色不到,李大人的大营自然不给钱。”蔼如愤愤地说:“不但不给钱,还要加几倍罚他先收的定洋。又说误了军用,要用军法办他。你想想,这哪里还有老百姓过的日子?”

    洪钧唯有停杯叹息,勉强吃完这顿食不下咽的晚饭,起身说道:“我看看你母亲去。”

    “今天晚了,明天再去吧。”蔼如问说:“你的行李在哪家客栈?我叫人去取。”

    “也没有什么行李。”洪钧心里有许多说不出来的顾忌,觉得一动不如一静,假造一个借口说:“我约了朋友在客栈相会,暂时还不能搬来。”

    “那么今天呢?”蔼如问说“你还得回客栈?”

    “不!今天只怕要谈个通宵了。”

    说着,洪钧离开饭桌,直向蔼如的画室走了去。这天是八月十三,月色已经很好了,清辉流泻,室内虽未点灯,亦能看得很清楚。画桌上堆着什物,椅子上没有坐垫,地上堆着些箱笼,完全失去了洪钧所熟悉的那种雅清恬适的气氛。

    “这一阵子乱糟糟地,也懒得收拾。”蔼如在他身后说“到我卧室房里去坐吧!”

    “这里就好!”洪钧在窗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遥望银光闪烁的大海,若有所思地说:“在苏州,遇到月亮好的时候,我总这样在想:你一定坐在这里回想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是不是这样?”

    “你猜对了一半。我坐在这里只是想你在苏州干什么?是看书、玩月,还是跟朋友在一起?”停了一下,蔼如低低吟了两句诗:“‘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总算又在一起了!”洪钧透口气,似有余悸地说:“你不知道我端午以后这两个月的日子。捻军冲破运墙,我还不担心。后来听说倒守运河,打算拿捻军圈在山东这三面环海的一块地方,聚而歼之,我可真的着急了!你又没有信——”

    “我何尝不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上一章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