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松中短篇科幻作品_三峡之旅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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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峡之旅 (第2/5页)

大学。在大学中,我交上了正式的女友,是我的同乡。

    一九八九年夏天,我帮她买了船票,把她送上回家的船。我则准备留在校中,因为校方并没有宣布放假。

    “真想跟你一道回去。“送别时,她说,用一块小手绢揩去我脸上的汗水。

    “你先回吧。我随后来找你。“但这一去,她便投入了别人的怀抱。

    现在回想起与她的结交,我羞愧难当。

    我最近一次航行三峡是在一九九二年夏天。当时我和一位男同事暗恋着两位女同事。然而她们均已结婚。

    我和这位男同事撺掇她们一块去旅游。她们竟痛快地答应了。这出乎我们的意料。

    然而真的人在旅途时,我们却胆小起来。除了把她们照顾得无微不至外,关键的,却不敢表白。

    我们在甲板上观赏风景,在船舱里打扑克,嘻嘻哈哈便把时间度过了。

    但她们到底出自什么考虑,要和我们一道旅行呢?这至今不得而知。

    “哇,看这张牌,是谁要交桃花运了!“一次,她们中的一个——我喜欢的那个——指着打出的一张皇后说。现在想起来,是不是有一些挑逗的意味?

    还有一次,当夜色降临后,在栏杆边上,她谈到了寂寞。

    “我经常一个人在家里。我把所有的电器都打开…“我的心蹦跳起来,却畏惧地没有顺她的话往下说。

    这时,她的同伴孤单地站在甲板另一边。她便说:“她真可怜。让她过来跟我们在一起吧。”然后我又把那个男同事叫了出来。

    我们又嘻嘻哈哈起来。

    船过三峡了。她们很失望,吵嚷着景色不过如此。我和同事默默坐着。

    那次是我惟一一次在宜昌下的船。然后我们去了神农架。我们玩得开心和劳累,忘了其它。回到北京后才又感到失落。

    一年后,她与她丈夫将去美国。当我知道这个消息时,便有意避开她了。在最后一次遇上她时,她说:“你这段时间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她走后,我与她的那位同伴倒是经常相遇。我们没有再谈到三峡。只是在今年,正当我和妻子筹划去三峡时,我在地铁口碰上她,她说:“某某明年初就要回来…”

    然而,我终究与现在的妻子结了婚,这完全是天意吗?

    那个火烧脸,他的老婆会是什么样的人呢?我忽然想到。

    而在长江上,事件和情感是会有终了的么?

    江面浑黄,船似乎在泥水中跋涉,有时也犁开造纸厂排出的大片白色泡沫。

    妻子开始显露惊异,称她以为长江比之黄河,应是如何如何。

    我告诉她,每年洪水都带来大量的泥沙,使长江呈现这种凝重的色彩。认为长江至清,那是大谬。

    然而正是这种厚积薄发,使长江成为一条让人猝不及防的江。

    我告诉妻子,有一年涨大水,在葛洲坝船闸中,浮着一层层尸体。有关部门于是派人打捞。打捞工站得高高的,观者如一尊尊神像,背对太阳而面目模糊。

    捞一具尸体的报酬是十元钱。这吸引了当地很多民工。

    然而,听了我的讲述,妻子像婴孩一样睁大眼睛,一点也不害怕的样子。

    我接着讲,还有一次,江上浮着一具绿色的尸体,像商店里卖的玩具娃娃一样,就在左舷,一刹那就过去了。

    谁也没想到尸体的流速竟然那么快,像是死掉的人受到附体灵魂的支配。

    听到惊叫声走出舱来看的人,都失望地没能看到这具浮尸。

    长江的凶险可见一斑。而今年的洪水据说很大,来之前我们还在报上看见如下的消息:受近日长江流域部分地区连续大到暴雨的影响,长江支流沅江、资水发生大洪水;洞庭湖、鄱阳湖水位持续上涨;长江中下游干流普遍超过警戒水位。据湖南省提供的情况,从7月8日至15日,全省共有12个地市56个县(市)受灾。

    为支援湖南抗洪救灾,国家防总已紧急调运500条橡皮舟、3000件救生衣、2000只救生圈等抢险救灾物资到湖南。总参派出6架飞机支援地方抗洪救灾。

    “不会出什么事吧?“较少出远门的妻子担心地问我。

    “不会。“我肯定地说。

    重庆城在船尾消失了。江面对于一般人来讲变得索然无味。我们便往船舱走回去。

    在经过一个舱室时,见火烧脸和他的同伴在打扑克,这时正抬起头来,朝我咧嘴一笑。

    回到舱中,妻子说:“这个人真让人难受。”

    “他不过受了伤。他已经够不幸了。“”不。我是说他眼中有一道凶光。““这我倒没注意。不过,现在的人,谁的眼中没有一点凶光呢。“”你就没有。你这人太老实。“妻子怜爱地摸了一下我的脸。

    我们住的是三等舱。同屋还有两位客人。他们是去宜昌出差的。我们和他们不太多说话。他们看我们是夫妻,也不来打搅。

    刚过忠县,江面起了对面不见人的大雾。

    这样的情形我只遇到过一次。那次是走上水。大概距重庆还有半天路途,突然长江上降下大雾,船开始减速。

    舱里的旅客都沉默下来,坚持着打扑克。忽然有孩子尖叫了一声。

    暴雨便倾泻了下来。

    我冲上甲板,已看不见江面。船再一次减速,但仍在行进。

    不久,便听见了自下而上的撞击声。全船一震。我心想,触礁了。

    船停了下来。不一时,江面上泛出油渍。人们都涌到甲板上观看。船上的喇叭广播说,希望旅客不要集中在左舷,因为船倾斜了。

    大家才回到舱里。我们开始找放救生衣的箱子。但一会后,船又行进了。

    大人们又咬着牙开始一圈圈地打牌。

    我们的船晚了十个小时才到重庆。岸上的灯火犹如一只只伤风的眼睛。我像来到了一个专供宇宙飞船系泊的港湾。

    故乡,我已不认识了。

    此时的大雾使我害怕暴雨重来。但竟然没有来。雾中似乎有一些光亮物,看不清楚。

    客人们站在甲板上议论纷纷。

    我坐在舱中,忧虑着客船出事。

    外公曾给我讲过长江上海损的故事。

    七十年代,一艘大客船在峡谷中触礁。月黑风高,孤立无援。船长决定弃船。船员们放下了救生艇。

    一个女船员快上艇了,忽然想到钱包还在舱里,便回去拿。

    她拿了钱包出来,长头发被门卡住了,急切中挣扯不开。她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水漫上来,漫上来,漫上来…

    外公的语调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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