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松中短篇科幻作品_记忆银行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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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忆银行 (第2/5页)

之嫌,却不好意思说出来。能够回忆三件往事已经够奢侈的了。还有好多人被打发回去了呢。

    我在乘火车返回内地的旅途中,一直沉浸在美好的感觉里面。人有了回忆,便什么都踏实了。未来一年的工作,也便可以安心干了。

    【三、宪法修正案】

    根据宪法修正案第四千三百二十一条的要求,每个公民一出生,他的丘脑、海马和皮层中就要被安放一些个微型电极(日立公司的产品),这些了不起的电极可以随时对每一个神经脉冲、每一道脑磁波、每一次递质的运动以及每一对电子的碰撞进行扫描,并把它们翻译成电信号,通过埋藏在大脑里的一个纳米发射机发射出去,由一颗地球同步卫星接收并转发到青藏高原上的中央记忆银行,储存在个人蕊片中,放置于保险库。当公民年满二十四岁后,他就有资格提取自己的记忆了。

    国家替人民保管记忆,这无疑是人权领域的一项重要进步,连联合国秘书长盖尔也大加赞赏。你想,用自己的大脑(有人称作"生物自然脑")去记忆一件事情,毕竟是不可靠的。

    【四、真相与健忘】

    每天早上我都要收到由那个五百年也不变化的互联网自动投递来的报纸。说出来吓你一跳,那就是中央记忆银行出版发行的《真相日报》(电子版)。这是在中国可以读到的惟一的一份报纸。

    《真相日报》每天出版九千四百九十九版半,之所以耗费这么多的版面,是因为除了用半版来刊登社论外,其余版面都用来登载人们对往事的回忆。而社论的主题其实也是根据每天回忆的深度和广度来决定的。

    根据宪法修正案第四千三百二十二条的规定,每位公民都有义务在《真相日报》上用象形文字(或者假名)形式发表他们对某一特定事件的真实回忆。至于是哪一位有幸成为这样的重要人物,则由中央记忆银行的一台东芝牌超级计算机从支取记忆的顾客名单中随机筛选决定。回忆的内容,当然,也由中央银行裁定后提供。

    你一旦轮上了,便可以参加抽奖,大奖礼物叫做"淘淘",是一个会说七国语言的不倒翁。你一推它,它不会笑,却会大叫:

    "淘淘淘!让我们把记忆统一起来,统一起来,统一起来!"

    据说,在脑描记术发明以前,记忆统一这件事可不好办。但现在已不是问题。

    实际上,记忆不能统一,曾经造成了许多麻烦。以前,在各级人民法院审判贪污嫌疑犯的时候,常常就因为证人们的回忆不一致,而老也定不了罪。那时候,人们都不认为是记忆的问题,而指责法官有"后台"。如今看来,是多么的幼稚。

    法院只是一个例子。再举一个例子。有一次,北京因为一起意外事故死了许多人,但最后人们对于究竟死没有死人,死了多少人,各说各的。这就影响到了全国人口普查的结果,最后使得人均国内生产总值的统计出了问题。这在国际上是一件很丢脸的事,因为这样一来,那些翻几番的目标都失去了基准。

    总之,许多关系到大局的事情因此被搞得狼狈不堪。这个社会的正常运转,说到底,根本上是要依赖于回忆的。但我们意识到这一点实在太晚了。

    当每位公民都能够准确而顺利地进行回忆的时候,健忘的恐惧便被消除了。

    实际上有一段时间中国人都趋向于健忘,那才是中华民族最危险的时刻。好比对于我来说,父亲的死亡,强xx和凶杀的事件,中国败于日本的历史,都应该统统忘记才好。后来才知道,对于自己,对于民族,这其实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

    所以说,脑描记术是过去五百年里最伟大的发明(它是日本科学家池田善兵卫博士发明的,但在日本国内这只应用在对豚鼠的大脑生理学研究上。当然了,第二伟大的发明便是美国人发明的互联网,它使我们能够方便快捷地看到《真相日报》),而中央记忆银行的诞生则使中国提前一步迈入了大同社会(当然了,也叫做共荣社会)。

    【五、我的单位】

    我领取薪水的单位叫做华夏事实整理公司。我和同事们每天做的惟一工作,便是编辑《中国正史》(用象形文字或者假名的形式)。

    说出来吓你一跳:《中国正史》是一部史无前例的大型典籍,得到了国家财政部和日本海外协力基金的资助。这个宏伟的项目从一百年前便已启动了,现在我们正在编辑第一千九百六十六版。

    《中国正史》所采纳的素材全部由中央记忆银行提供。在全体中国人共同回忆的基础之上,六千四百台量子计算机进行分析和归纳,然后描绘出中国一万年文明的精确发展脉络。

    做这件事,我们并不需要cao太多的心。一般来讲,只是在中国经济社会发展综合指数出现变化时,中央记忆银行才送来最新的材料,我们便根据这个,以及发表在《真相日报》上的社论,编写最新版本的《中国正史》。当然了,这样的事情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所以我们总是忙得连厕所也顾不得上(因此,只好把小便撒在可乐瓶子里)。

    这里我想作一点解释:《中国正史》的版本虽然不同,但主题都相当一致,比如,戈壁滩是绿色的,黄河从不曾决堤,监狱在押率很低,太阳从北海道升起。

    做这份工作,薪水不高,但我们干得十分卖力。这已成为了自觉行为,因为一想起矗立在青藏高原上的中央记忆银行,便总是心潮澎湃。我们可不愿意被取消一年一度回忆往事的资格呀。

    只是不知道,《中国正史》的编辑部为什么要设在信阳或者宝山?我们觉得,它应该设在北京才对。这大概与中央记忆银行设在西藏的阿里,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具体妙在哪里,我们就不太清楚了。有时也会猜想,北京这时也许不再是首都了,中国的首都已经移往了东京(明年一定要申请回忆一下这个,但恐怕会被驳回。这是个敏感话题)?

    我们的工作总体来讲十分顺利,除了有时会遇上"记忆顽童"。那是一些疯子,主要是从精神病医院里面逃跑出来的民间历史学家们,这些家伙不知怎么的把微电极从脑子里抠了出来。他们称"生物自然脑"所记得的才是最真实的事情。天哪,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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