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松中短篇科幻作品_末班地铁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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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末班地铁 (第2/6页)

。沿途他看见售票房、车长室、地铁公安室的门要么紧闭,要么开着,但里面没有一个人,像在一个突如其来的灾难前,大家都逃走了。

    似乎,他是世界上最后一个人。

    他快到门口了。他停下来往后看看:没有人跟上来。

    然而,这时,他发现一道铁栅栏把出口锁紧。地铁晚间是要关门的。他抓住冰凉的铁栏,朝外望去。

    外面的城市依然闪烁着沉重的灯火,好像是午夜刚过。路上有幻影一样的车辆驶来驶去。他没有看见行人。

    世界一如往常。他舒了一口气。

    他触触身体,发现它又恢复了实体感。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刚才的确是他哭过,这真让人笑话。

    他与属于自己的世界仅隔了一层,但他仅能嗅到它的空气。气流已很寒冷。他想到了,停在下面的车中还有几百人在酣睡,打了一个哆嗦。

    他再一次回头去看,仍然没有人跟上来。非现实的震撼又攫住了全身。

    “喂!”他朝着城市叫唤了一声,不敢大声,但仍希望有过路的人能注意到他的存在。

    但是偏偏这时没有经过地铁站口的人。来往车辆的司机,自然是不会朝他看上一眼的。

    就在这时,他听见下面的站台似乎有响动。好像是脚步声。

    他犹豫了一下,又走下台阶。

    他又看到了站台。长长的列车仍然停在那里。但是,有一些人正从门里出来。

    这不是那些乘客,而是另一些人。矮矮的个子,穿着灰色的连裤服,蒙着脸,灵巧地在从车厢里往外搬运着什么。

    他吓了一跳,躲到一根柱子后面,但控制不住好奇心,偷偷看去。

    那些怪人只有十岁的小孩子那么高。由于脸蒙着,看不见五官。他们两人一组,搬运着那些昏睡的乘客。一人拽着两只胳膊,另一人拽着两个脚。他们把乘客搬运出来后,便装进一个充满液体的大玻璃瓶,由一人吃力地扛着,在另一人的保护下,攀下铁道,踩着铁轨朝隧道深处走去。同时又有人扛着空瓶从隧道深处走出来,爬上站台,加入搬运的行列。

    他一动不敢动,怕弄出声音,并控制住自己不要晕倒。

    然而怪人并没有发现他。搬运持续了许久,终于停了下来。所有的怪人都沿着铁轨撤走了。站台又恢复了平静。

    他又等了一会儿,直觉告诉他他们不会再回来。他忍不住走下站台。他查看了列车,发现车厢里早已空无一人。连乘客的随身物品也不见了。

    只是在一处空地上,他发现了一样东西。他捡起来,见是一张身份证。从照片上看,它的主人竟是他曾用手去触碰的那个年轻人。

    他把身份证揣进兜里,朝地铁出口小跑而去。

    【3】

    出口仍没有开门。他紧张地等待有人路过。终于有人来了。他叫了一声,把那人吓了一跳,看见他的脸在铁栏后显得可怖“哎呀”一声便跑掉了。

    第二个过路的人是一个醉汉。他倒是不怕他,凑上来像看动物一样观察他。他叽里呱拉向他讲述他目击的情形,让他去报警。

    “你喝、喝多了。”醉汉笑着指着他说。

    “老弟,你帮一个忙。赶快叫人来。”“可是我怎样才能出去呢?”隔着一道铁栏,醉汉把自己当做在里面,而他在外面了。

    然后,醉汉摇摇摆摆离去,任他在后面压低声音叫唤。

    再没有人过来。他期盼着。然而,城市越来越死寂。到后来,他终于睡着了。

    他醒来时已是人声喧哗,空气中飘散着明亮的光线。潮水般的人群涌过他的身边。他们是去赶早班地铁的。

    走下台阶的脚步声,像连续不断的一组打击乐。整个空间就充满这样的旋律。铁门不知什么时候已被什么人打开了。这使他重又迷惑起来。

    这就是生活么?那么,昨晚的又是什么呢?

    如果有两个世界,哪个更真实一些呢?他打了一个喷嚏。夜里受凉了。

    他也许想的是走到大街上,但末了却随着人流走下了站台。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寂静的站台恢复了喧闹。报摊上一份份的报纸被人抢购。面包亭前也是一群群的人。他已有很久没有坐过早班地铁了,想不到竟然有这么多人候车。地铁发车的间隔很短,但仍然十分拥挤。站台上挂着的时钟正有力地走动。

    做梦一般,他身不由己跟着别人一起挤上地铁,拉扶手时,他有意用了一下力。

    车厢里面,男男女女都紧紧地贴靠着。虽然隔着冬衣,rou体的感觉仍然是可靠的。生命的热力过分充盈,都散发出了酸臭的气息。他能闻到旁边人头发上一股奇怪的味道。他知道他的头发上也有这种味道。早上挤地铁的都是平民百姓。他已经有好几天没有洗澡了。许多人大概也差不多。

    他知道大家都是各有目的,各怀心事,因此,除了地铁的隆隆声外,没有人声。

    他竟然惊讶地感到了平时没有过的孤独。

    如果现在要向他们宣布这地铁的危险,一定要被耻笑。报警的想法,现在也觉得有一种不切实际了。

    虽然车厢中开着灯,车窗外仍是黑暗,但他已感应到了来自白天的压力,透过头顶的泥土倾泻下来。这是久乘夜班地铁的人才有的一种敏感。

    这时他发觉,自己上的是开往单位方向的地铁。而他其实应该是回家去的。

    列车每个站都停,轮换着一批批的面孔。不一时,已到了昨晚他上车的那个站。

    他出得站台,呼出一口气,看见那个可口可乐广告牌依然傲视万物,但霓虹已熄灭了。他的自行车还搁在原地。

    没有别的去处。他骑上自行车,去到单位——那个长年提供给他地铁月票的地方。

    【4】

    又看到了熟识的人们,他很想一吐为快。但却不知怎么提才好。先到办公室再说吧。但到了办公室,看见有力的阳光正把房间的每个角落充满,那种述说的意思却更加下去了。

    处长说:“你不是上夜班么?怎么白天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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