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地_第十一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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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第11/11页)

画架抬到窗子下面,放在阳光下,遵照恩德尔曼太太的指令,给它蒙上了一层帘子。

    “先生们来看画吧!这是一幅新的杰作。请你们观赏观赏!

    恩德尔曼先生,叫人把帘子拉开。”

    人们都集中在那块周围缀着月桂花的画布的对面。上面显示出的,是克赖①绘的一幅海景。这里是一个南方的海湾,几个山林水泽女神站在从一片蓝湛湛的、平静的水上升起的一块岩石上休憩。

    一棵棵鲜花盛开的木兰树宛如一个个圆锥形的花篮,给那冰青玉洁的水面涂上了一层玫瑰的殷红。这水忽儿亲昵地皱在一起,忽儿撞击着悬岩峭壁的绿色海岸。

    几只海鸥在女神的头上盘旋着。从旁边的绿茵闪亮的月桂林和扁桃树、木兰树中,露出了一些半人半马怪物②的巨大身躯,它们的头发蔚为火红色,脸上表现出某种强烈的渴望——

    ①威廉·克赖(1828—1889),德国浪漫主义时期的画家。

    ②希腊神话中的半人半马。

    在这一片景致之上,漫衍着夏日的恬静,充满了花香、海啸和碧空的光华。这光华漫布于画中的一切空间里,最后就和大海连成一体了。

    “为什么他们都没有穿衣?”

    “因为太热。”

    “格罗斯吕克先生,你是不是想让他们洗洗澡?”

    “这是神话的场面,格罗斯吕克先生!”

    “这首先是一切都裸露在外的场面。”

    “一幅绝妙的画,叫人倾倒!”女眷们吆喝道。

    “你看,他们的衣服在哪里?为什么这里没有画衣服?这个画家并不高明。”

    “要知道这里有水神,科恩先生。”

    “科恩,如果说你了解水神,那就等于水神们对你的了解一样。”格罗斯吕克嚷道。

    “科恩先生,如果克赖不高明,我就不会要他的画,这你是知道的。”恩德尔曼太太十分高傲和表示遗憾地说道。

    “我的丈夫不懂这个,他只熟悉绒毛布。”科恩太太很热情地解释道,人们听后都噗哧笑了起来。

    “这是多美呀!海象真的一样,完全和我在热那亚①的别墅近旁的海一样,我们去年在热那亚呆过。”

    “比阿里兹②那儿的海也很大,可是我不愿看它,因为我一看到它就感到不舒服。”——

    ①意大利滨海城市。

    ②法国西南部海滨沐浴胜地。

    “请你们注意,这画上几乎可以听到海啸了。啊!这些花美得就和真的一样,真香啊!”恩德尔曼太太喃喃地说着,竭力想让聚集的人们注意看画,因为她发现他们都要走了。

    “连颜色的气味也可以闻到。”克纳贝把身子靠近画,吆喝道。

    “先生们,你们可以看到,这是因为把画又重新粉饰了一番。”

    “可是这样,原来的颜色就失去光泽和变暗了。只有新涂上的一层颜色才大放光彩,这样就难于看出画的原貌。”特拉文斯卡低声地对他说道,因为她很懂画。

    “我爱看涂得很亮的画,不管是风景画①、风俗画、神话题材或历史题材的画,对我来说,都是一样。我所有的都买,因为我们可以这样做。我喜欢让我的画更有光彩,这样看起来才象个样子。”她虽然高声地一本正经地在那里解释,可是尼娜却似乎不得不把扇子遮住自己的面孔,以免笑了出来。

    “贝尔纳尔德,我说得没有道理吗?”

    “完全有道理,因为这样就使画有更大的价值。谁愿意在厨房里用一个没有洗干净烧旧了的锅?”

    “我亲爱的②,你在笑我吗?可是我承认,我喜欢让家里的一切看起来都整整齐齐,都是新的…”——

    ①原文是德文。

    ②原文是德文。

    “我知道,所以你才用香脂擦洗旧猎枪和中国的铜像。”

    鲁莎听到这些说明后,爽朗地笑起来了,为了止住笑声,她吆喝道:

    “我去把父亲叫来看画。”

    不一会,她到小吃部去了,因为莎亚在这里和米勒坐在一起。她对父亲提出了请求。

    “这种展览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和米勒先生在一起很好嘛!我知道大海,它是一个什么样的大场面呢?比我在庄园里挖的那个养鱼池稍微大点。基普曼,我抽个时候可以把你请到我的领地里去看看。”他对坐在小吃部的一个老朋友说。

    “我的弟妹你以为怎样?”贝尔纳尔德问博罗维耶茨基道。

    “不管怎么说,她是个独特的女人。买画,展览,这个展览在她看来是比那粗暴、黑暗的百万钞票要高尚些。这不是什么需要、爱好和艺术的问题,而干脆是尊严的问题。”

    “原因还不是主要的,由于这个或那个原因,都可以收集到相当可观数目的确有价值的作品。”

    “啊!弟妹有自己的看法。她如果喜欢一幅画,她就会老是跑来观赏,询问行家这幅画值多少钱。她把它买来后,只有当她知道如果再把它卖出去,不会损失什么时,她才会坚决地出卖。”

    “你去旅馆吗?库罗夫斯基今天在。”

    “去,我有两个月没有见到他了。”

    “请你替我在兄弟姐妹们面前解释一下,我马上就走。”

    博罗维耶茨基握了握他的手,悄悄地走了。

    他来到皮奥特科夫斯卡大街时,夜色已经涌遍了城市,路灯和商店的橱窗都亮起来了。

    他呼吸着新鲜空气,感到轻松愉快。

    在恩德尔曼家的客厅里时,他在利基耶尔托娃走了之后,没有马上离开客厅,这是因为他怕引起人们的注意,怕由此产生新的谣言,这些谣言是很破坏艾玛的名誉的。

    他当时无论对社交、对节目、对新的画都没有兴趣,因此他在这里真是烦得要死了。

    和艾玛的这次奇妙的谈话,特别是她的最后的几句话还一直回响在他的耳鼓里。

    他无法理解自己的处境,因为他以前并没有感到这样的烦恼,没受过这样的刺激。

    “轻蔑和仇恨!”他对一切都表示轻蔑和仇视,在他想到这些时,他觉得这给他带来了越来越大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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