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日_第二十七章最后一扭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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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七章最后一扭 (第3/4页)

那么快。没人脸红。昨天的。去年的。还有七千年前的。

    所有那些被算作“人”的东西,所要求于他的,无非一个“听话”要一个人的壳

    架。有时候的确需要听话。但如果只剩下一个“听话”只有它才能构建成这种壳

    架,那又会咋样?

    他要摆脱这壳架。

    他扭动。常常扭动。逃脱心底的空白。脱去了灰军服。把衬衣磨破。下半身反

    复甩打高大的窗框。在暮色里拉严实了窗帘。他不知道别人是不是也在这样从各种

    “人壳”和“人架”中扭动。他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就真的扭成了。他睁不开眼,

    只能听到自己下半身来回甩打地板窗框墙壁的声音,听到坚韧的皮肤在磨赠中发出

    的窸窸声,撞倒玻璃瓶辞典和煤油灯。他觉得屋里总弥漫烟雾,腥黄地流动。每次

    这样扭罢,他总是渴,好像每一根血管里都只剩下了guntang的黄沙,脑袋里装的也是

    烧热了的红砖。他总要跳起来,跑到自流井上,咕嘟咕嘟喝上两桶冰凉的水。有时

    惊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被窝扭得零乱不堪,床单几乎被冷汗塌透。还有一

    次,连部的文书去找他。看见他在书堆里来回穿行。累了,但没倒下,只是倚着墙,

    闭眼歇息。手里还端着一杯凉白开,已经喝了一多半。文书不想打扰他,便掉背身

    去看跟落日一起袅袅地接近地平线的暮鸦。这时,突然地,屋里一下变得很暗很暗。

    所有的书堆和高架只剩一点模糊的阴影。屋子臃肿得喘不过气。肖大来不见了。玻

    璃杯歪倒在窗台上,剩下的一点水正从杯口往下滴答。而窗前的地板上却盘曲着一

    条粗大的黑蛇,昂起水桶般大的蛇头,张开大嘴,耐心地接着那股细小的水柱。文

    书差一点吓晕过去,一个跟头从台阶上倒栽下去,再抬起头来看时,没蛇,仍是那

    个肖大来,好端端地在窗前站着,手里还端着那半杯凉白开,正温和地向文书点着

    头。文书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咽了口唾沫,很快溜走了…

    大来把这一切都给苏丛说了,甚至解开衣扣,露出肩膀头,让她看了身上的擦

    伤。她不免有些失望。她以为她能听到另一种话。

    “别吓唬我。”她轻轻叹口气,对他说:“有个教授就说你血管里流的不是我

    们人的血咧。”他笑笑道:“也许…”一个星期后,苏丛拿着新的化验报告又来

    找大来,喘着气,激动万分地对大来说,这一下验证了,是人血,不过成分有点怪,

    跟我们的不太一样。大来对这个结果显得很淡漠。他似乎并不看重别人最后怎么来

    验证他。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究竟是个什么。要靠自己判别。自己选择。而且越来

    越清楚。他只看重这一点。

    几天后,肖天放到零七连找儿子谈枪的事。张满全丢下四十八小时的最后限期,

    的确叫肖天放慌神。他不能再失去哈捷拉吉里镇父老乡亲的信任。他不能想象当年

    赶杀大来娘那样的情景在哈捷拉吉里重演,让它再一次发生在他自己身上,发生在

    老肖家全体成员身上。

    天放曾去找天一商量。

    天一说:“你想咋着就咋着,别跟我商量。”

    天放说:“你要有气力,帮我琢磨琢磨吧。”

    天一说:“我再没气力了。”

    天放说:“不想帮我了?”

    天一强挣起来吼叫:“我没气力,没了…”

    天放说:“好吧…我自己做决定…”他扭头向地窖口走去。他没想到在这

    最重要的坎节儿处,自己的亲兄弟也都厌弃了他。他走到答门口,回头来颤颤地说

    :“我知道…你们都恨我。”

    天一继续拍着床沿嘶叫:“我没气力了,没了…”尔后虚脱一般颓然倒下,

    两边眼角溢淌某种无奈和怨懑的湿润。那是两颗黏稠的泪珠。似乎并不甘心,像两

    个十分破旧的小镇,浓缩着许多不愿期望的朦胧。委屈。使肖天一感到委屈的正是

    大哥走到地窖门口,又回头来刺他的那句话。大哥从来不曾细心体察过他们这些做

    弟弟meimei的心。他只知道他自己所要干的。他面前只有他为肖家所立起的那本真经。

    他哪里知道他七弟这些年早已不恨他这位大哥了。不仅仅是恨不起来,也的确不愿

    再恨。镇公所的喧闹。会计室的拥挤。女文书的腋臭。小火轮码头的潮湿。木桩上

    剥落斑驳的青苔或霉迹。渔监所灰黯的小屋和屋后成堆的空酒瓶。晒不干的渔网咸

    腥。泥炭和沼泽。他的确认可了这一切。玉娟去了迺发五家后,他就娶了一个叫三

    根的女人。三根带来四个女儿,长得都跟男人似的。都把头发剪得很短,跟秃尾巴

    母鸡一样。她们都把小褂子贴rou绷得实紧。很小很小那一点mama纠儿,透过布褂,

    招人现眼地凸出。她们常常一起斜过眼来打量这位后父。当他在屋里,顶上门,把

    那个甚至比他还要高大粗壮的三根挤到床边上,扯开她裤腰带,三根软弱慌乱地抓

    住那紧着往下脱落的裤子,往床里角翻滚躲闪时,他知道她们四个总在门口守定。

    第二天早起,她们准定会用变得更加粗大的骨骼,摆出越发冷漠的架势。他认定她

    们四个总有一天都会同时长出喉结来的,并把他堵到一个大缸里头,轻而易举地把

    他骟了。他喜欢三根上半身的瘦弱和下半身的肥硕。他几乎一天不落地要和三根做

    那事。他喜欢她的惶恐和狡猾。呆木和浅薄。她不像玉娟,只是颤颤地细吟,像怕

    冷的小老鼠。她每回都嚷嚷得要房倒屋坍。叫他手忙脚乱,更加凶猛。她的前夫是

    前任镇长,因此她还随嫁来了他所未曾期待的一切。他还缺什么?不缺了!他甚至

    希望阿伦古湖干涸。忙乱地搬迁。白家兄弟留下那一条肿块似的铁路路基,空对蓝

    天,可也算是一道荒寂中的伤痕,划破那永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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