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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母亲 (第3/3页)
“这是什么搞法!”马民说,对彭晓一笑“有点山野风味。”马民说着,将筷子 伸了进去,夹了一点鱼放进嘴里品着,觉得味道还真可以。“味道不错。”马民亲热地 望着彭晓“你吃一点就晓得了。”马民说着就夹了一点放到彭晓碗里。 彭晓忙笑着说了声:“谢谢。” 马民看见她将他敬到她碗里的鱼夹起,缓缓放进了嘴里,就感到他和她的距离走近 了一点。“味道可以吗?”马民说,目光当然就全部投在她那张白净迷人的瓜子脸上, 就宛如一只灯泡将光投在桌子上一样。马民看到她脸颊上,嘴唇旁边的皮肤下面,呈现 着几条细小的弯曲的血管,几条血管都呈一种淡淡的青色,像秧苗的根。 “味道非常好,”彭晓笑笑。 “我来过这里一次,”马民说,笑笑“那是九二年,当时我在黑石铺搞装修,我 请甲方老板吃饭,他们提出到这里来吃,我就陪他们来了。吃了八百多元,喝了两瓶五 粮液,主要是五粮液贵,那些猪真会喝酒。我都不知道他们怎么那么会喝,而且都没喝 醉。” “马民,你不怎么喝酒啊?”她说这句话时声音很轻,甚至还有点温柔的语气,眼 睛里含着一种明丽的光泽,头微微偏着,一张瓜子脸显得很美。马民觉得这张脸是一张 葵瓜子形状的脸,显得略长,背景是通往外面的黑虚虚的门洞,因而这张脸就特别的亮 丽。马民简直想不顾一切地亲一下,简直想把这张脸紧紧地搂在怀里,一下一下地抚摸, 轻轻地抚摸,就像妻子时不时抚摸他的脸一样,直摸到她入睡。马民说:“我不怎么喝 酒,我一喝酒就不舒服。” 彭晓脸颊上又闪现了一对迷人的笑靥,马民真想弄清那笑靥是怎么瘪下去的,但笑 靥很快又消失了,脸上又是那种白净、红润和光洁。彭晓夹起一块白菜轻轻盈盈地举到 嘴边,但半途上又停下了,又一笑,两个笑靥自然又闪现了下。“下次你请甲方验收, 没人喝酒就把我调来,我还是可以喝两口的。”她说。 “那你要记住你今天说的话。”马民说“我找到了一个…”她没等他说完就说: “你找到了一只替罪羊是罢?” 马民嘴里想说的是“我找到了一个替死鬼”但彭晓抢先说了“替罪羊”三个字, 他瞥着她,觉得她说的“替罪羊”更准确,对于他来说,喝酒真的是受罪。他从心里十 分讨厌喝酒,他小时候,父亲是个没有一滴酒就过不得日子的角色。父亲可以喝光酒, 就是说不用任何一点东西下酒也可以喝一两。父亲常常半晚上爬起床,坐到一张矮靠椅 上,盛上半杯酒,一声不吭地望着窗外的月光把它喝完,然后又爬到床上睡觉。父亲把 自己的一点工资的大部分倾泻在酒精上了,为此他那个善良的母亲只能一筹莫展。母亲 从来不怨父亲喝酒,母亲从来不大声说话,母亲总是默默地瞧着父亲在家里干的一切。 母亲的职责就是收拾残局,母亲怕父亲,因为父亲的拳头也时常落在母亲的身上。有次, 半夜里,父亲只身坐在桌前喝酒,母亲起床说了句什么,父亲就同母亲吵起来,母亲跟 父亲争,父亲就揪着母亲的头发,把母亲的头往墙上碰,还大嚷大叫,大有要置母亲于 死地的情形。马民当时血直涌,心里想着我长大了,一定要替母亲报这仇。他当时求父 亲不要打母亲,但父亲把他恶狠狠地推开,继续喝斥着母亲。母亲的出身很糟,是个手 工业资本家的女儿,而且母亲家与原国民党湖南省政府的某个官员是亲戚,在那个“左” 了又“左”的年代里,父亲认为他倒霉就倒霉在母亲身上。他认为母亲那资本家出身和 复杂的社会关系,克了他的一切好运,使他一不小心就戴上了“右派”的帽子。母亲是 个任劳任怨的弱女子,默默地忍受着丈夫的欺凌,一生都在为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cao心, 生活的什么乐趣都没享受过。 而父亲却一生都在酒精里遨游。马民感到他之所以抵制喝酒,可能是他从小就反感 父亲喝酒,而父亲喝酒后又大干殴打母亲和子女的行径而形成的阴影。他瞧了眼彭晓, 彭晓正侧着头瞥着他,等待他回答她。“是的,”他对她的葵瓜子脸赞美地一笑“你 真聪明。” 彭晓格格格一笑,两个酒靥闪现了一下,低下脸来吃着碗里的鱼。 “彭晓,我真的感到认识你太晚了。”马民说“不晓得怎么,我会产生这样的感 觉,我从来没对别的女人产生过这样的感觉。” “不晚罢?”彭晓说,扬起脸笑笑“相逢何必曾相识。” 马民脑中又闪现了他的母亲,闪现了母亲那张慈祥的脸,那张脸上的双目含着一种 温柔的光。马民还想起母亲看着他挨父亲的打,而露出的不安的形容,那张脸变得很焦 急,要他无原则地向父亲承认错误。马民看一眼店老板,这时又有几个客人走进来。 马民看了眼外面,天已经接近黑色了,驶过去的汽车亮起了车灯,耀眼地从他视线 里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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