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卡门青_第五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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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第2/5页)

人们正热中于戒酒运动,那些先生和女士们都是戒酒协会①会员,一见有酗酒的罪人落入他们的掌心,真是喜出望外。一天,他们彬彬有礼地发起了首次进攻,大讲在酒店厮混的耻辱,酗酒的祸害,规劝我从医学卫生、伦理道德和社会的角度出发去观察这一切,并邀请我参加协会的一次活动。我非常惊讶,因为我迄今为止对所有此类协会及其活动和努力还一无所知。协会的会议上有音乐,不乏宗教色彩,十分滑稽可笑,关于自己的这种印象,我也直言不讳。他们一连几个星期缠着我,好心好意地规劝,我觉得无聊透顶。一天晚上,他们又对我念这一本经,一心一意地希望我回头,我无可奈何,只好大声请他们别再对我喋喋不休。那个年轻姑娘也在场。她全神贯注地听我说话。随后发自内心地说了声:“妙极了!”只是我心情太坏,没有留意。

    有一次,戒酒者们举行大规模庆祝活动时,出了一次丑,我看了格外高兴。这个大协会连同许多客人在会址聚餐并开会,有人演讲,有人结义,合唱队演唱,高呼和散那②来庆祝美好事业的进步。有一名被派作旗手的男仆,嫌戒酒演讲太冗长,便溜进附近的一家酒店,后来,庄严的庆祝队伍上街游行时,就由他领头,幸灾乐祸的罪人们观赏着这出令人捧腹的好戏:一群狂热的戒酒者,为首的是一个醉得不亦乐乎的领路人,他手捧蓝十字大旗,好似一艘沉船的桅杆在水面摇晃——

    ①这是起源于美、英的国际性组织,名目不少。此指德国的蓝十字协会,成立于1877年。

    ②耶稣骑驴进耶路撒冷时百姓的欢呼语。

    酗酒的男仆被解雇了;但是最合乎人的本性的虚荣、嫉妒、勾心斗角这丛丛杂草却未被铲除,反倒在任何一个竞争性协会和委员会内部滋生蔓延,长得越来越欢。这个运动分裂了,若干追名逐利之徒要把一切荣誉都归到自己头上,咒骂那些改邪归正的酒鬼不把功劳归于他们;当然也不乏高尚、忘我的会员,但他们被人可鄙地滥用了;不久,知内情的人便有机会看到,即使在挂着理想的招牌的地方,也有各种肮脏的人性散发着冲天的臭气。所有这些喜剧性的事情。我都是从第三者嘴里听来的。我不禁心中暗自高兴;有时,半夜三更在酣饮后归家途中,我心想:我们这些放荡不羁者反倒是比较好的人呢。

    在郊外莱茵河畔我的小屋里,我作了许多研究和思考。生活就这样在我身旁流逝而去,既无湍急的江河把我卷入,也无强烈的激情和同情炽热我的心,使我摆脱抑郁的梦。除去日常必需的事情以外,我正为一部有关最早的方济格派修道士生活的著作做准备工作,不过,这不是创作,而是旷日持久的一点一滴的材料的搜集,它并不能满足我的渴念所产生的欲望。我开始回顾苏黎世。柏林和巴黎的生活,弄清楚我的同时代人基本的愿望、激情和理想。在他们中间,有人着手废除历来的家具、糊墙纸和服装,让人们去习惯更自由、更美好的环境。有人致力于用通俗的文章和报告传播黑克尔①的一无论。有些人认为值得为争取世界持久和平而努力。另有人为维护陷于贫困的下层阶级的利益而奋斗,或者在集会上大声疾呼:剧院和博物馆应为民众建造,应为民众开放。在此地,在巴塞尔,又有人反对喝酒——

    ①黑克尔(1834—1919),德国生物学家和哲学家。

    在所有这些活动中,都有生活、欲望和运动;但是。没有一项我觉得是有意义和有必要的,即使所有这些目的今天均已达到,对我和我的生活也不会有任何触动。我无望地靠到椅子上,推开面前的书和纸,思索,思索。接着,我听到窗外莱茵河的流水声,风的呼啸声,深受感动地静听这种语言,一种埋伏在四周的强烈的忧郁和渴念的语言。我看着夜间苍白的云大堆大堆地象受惊的鸟群一样不安地飘过天空,听着莱茵河在流淌,想着我母亲的死、圣方济格、雪山环抱的故乡、淹死的理查德。我看到自己在攀峭壁,为罗西·吉尔坦纳摘取杜鹃花,我看到自己在苏黎世沉湎于书本、音乐和交谈,同阿格丽哀蒂黑夜泛舟湖上,看到自己因理查德的死而绝望,旅行,回国,复元,又复痛苦。有何意义?为何目的?呵,上帝,这一切难道只是一出戏,一段偶然的经历,一幅人为的画了我难道未曾忍受过情欲的痛苦,努力去求索才智、友谊、美、真理和爱吗?渴念和爱的热狼不是始终还在我心中翻腾吗?但一切都徒劳无益,反而成了我的痛苦,对别人也并未成为欢乐!

    接着,喝酒的时机酝酿成熟了。我吹灭了灯,摸索着走下很陡的环形楼梯,出现在一家出售韦尔特利纳酒的大酒馆或者卖沃州酒的小酒店里。人家把我当作好顾客,尊敬地迎上来,而我呢,通常很固执;有时还很粗暴。我阅读《西姆普利齐西姆斯》①,它每回都使我生气。我喝着酒,等待着酒来安慰我。这位甜蜜的神用他那女性的柔软的手抚摩我,使我的四肢变得舒服而疲软无力,随后引领我的迷路的灵魂到美梦之乡作客——

    ①一种政治性讽刺周刊,1896年由慕尼黑出版商阿·朗根创办。

    有时,我自己都感到吃惊,怎么能这样粗暴地待人,甚至大声骂人来取乐。我常去的饭店里,女侍者都怕我,骂我粗鲁、成心找岔,老是要求退货赔款。当我同别的顾客交谈时,我也总是冷嘲热讽,粗暴鲁莽,别人自然也敬而远之。尽管如此,有少数几个酒店常客,全都是未老先衰、不可救药的罪人,我有时同他们一起消磨一个夜晚,相处得还算可以。尤其是他们中间一个上了点年纪的人,外表粗鲁而心地不坏,以绘图设计师为业,厌恶女人,好讲猥亵的笑话,是第一流在行的酒鬼。如果我晚上在哪个酒馆单独遇上他时,总要一起狂饮一场。先是聊天,开玩笑,一边品尝一小瓶罗特酒,接着,渐渐地以喝酒为主,谈话声沉寂下来,我们默默地面对面坐着,各抽各的布里萨戈雪茄。各自喝空面前的酒瓶。我们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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