癌症楼_第一部第03章小癌症楼蜂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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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部第03章小癌症楼蜂 (第3/4页)

了半年的折磨,而最后一个月弄得我既不能躺又不能坐,也不能站,怎么也无法止疼,一昼夜打不上几回腕儿,那我当然会把那事仔细地想过!这一秋我切身体验到,人可以在自己的rou体还没有死亡的时候跨过死亡线。体内尽管还保持着某种血液循环和食物消化过程,但是心理上已经做好了死亡的一切准备,甚至感受到死亡的滋味。对周围的一切都无动于衷,仿佛是从棺材里看到的。虽然你不把自己算作是基督教徒,有时甚至相反,可是你会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宽恕了所有欺侮过你的人,就连对迫害过你的人也已无仇恨。对你来说,任何事和任何人都已无所谓了,你不想去纠正什么,什么也不会使你觉得遗憾。我甚至认为,这是一种十分平衡的心理状态,泰然自若的心境。现在,已使我脱离了这种状态,但是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值得高兴。种种欲望和激情全都会回到身上,包括好的和坏的。”

    “您的情况还要怎么好呢!怎能不高兴呢!您来这里住院的时候…但是几天以前?”

    “12天。”

    “当时就在这个穿堂里,您在沙发上直打滚,看着您就让人害怕,脸色跟死人的一样,什么也不吃,体温,早晨晚上都是38度。可现在呢?您居然能来做客了…让一个人在12天之内复活到这种程度,简直是奇迹!这种情况在我们这里是很少见白勺。”

    的确,当时他由于长期的紧张,脸上密布着很深的灰色皱纹,像凿子凿出来似的。如今,皱纹已明显少了,也不那么晦暗。

    “幸运的是我竟能适应爱克斯射线。”

    “这是不常见的!真是走运!”卓娅满怀热情地说道。

    科斯托格洛托夫淡然一笑:

    “我一生很少有走运的时候,看来在爱克斯射线方面走一次运是合情合理的。我现在连做的梦也是些令人飘飘然的好梦。我想,这是恢复健康的一种先兆。”

    “我看这完全可能。”

    “因此我更需要明白,更需要搞搞清楚!我要知道还有什么治疗措施,前景如何,可能会出现哪些复杂情况。我已经感到好多了,也许该让治疗停下来?这我需要明白。可是无论柳德米拉-阿法纳西耶夫娜,还是薇拉-科尔尼利耶夫娜,都什么也不跟我解释,只是像对待猴子那样给我治疗。把那本书带给我吧,卓娅,我请求您!我不会出卖您的。”

    他说得那么恳切,表情也富有生气了。

    卓娅伸手抓住桌子的抽屉把手,犹豫了会儿。

    “书就在这儿?”科斯托格洛托夫猜到了。“卓英卡,给我吧!”他已把手伸了过去。“您下一次值班是什么时候?”

    “星期日白天。”

    “那好,到时候我一定还给您!行了!一言为定!”

    这个流有金色刘海、眼睛微微凸出的姑娘多好啊,一点也不傲慢。

    幸好他没有看到,自己长久与枕头接触的脑袋上那卷曲而蓬乱的头发,怎样向四面八方翘起;由于医院里比较随便,他那平纹粗布病号彩的一只领角,从没有扣好的外衣领口里边钻了出来。

    “是的,正是,正是,”他翻开书看了看目录。“很好。我会从这本书里找到一切答案。这可要谢谢您。否则,鬼才知道会不会把我的病治过了头。要知道,对她们来说,填一下表格也就算完事了。我说不定会设法逃出去。良药有时也会缩短人的寿命。”

    “您竟有这样的想法!”卓娅两手一拍。“不该把书给您!算啦,还给我!”

    说着,她就用一只手去拽书,随后又用两只手拽。但他还是轻轻把书抓在手里。

    “是图书馆的书,这样会扯破的!还给我!”

    她那胖乎乎的肩膀和胖乎乎的胳膊被罩衫绷得紧紧的。脖颈不胖也不瘦,不长也不短,非常匀称。

    他们在拉扯这本书的同时也互相挨近了,互相盯着对方的眼睛。他那五官并不端正的脸洋溢着微笑。就连那道疤痕似乎也不怎么可怕了,不错,这道疤已经有很久了,颜色也早已变淡。科斯托格洛托夫一边用另一只手轻轻从书上扳她的手指,一边悄声劝说:

    “卓英卡。我知道您是不会赞成愚昧无知,而是主张启蒙的。怎么能妨碍人家扩大知识面呢?我开了个玩笑而已,不会逃到任何地方去的。”

    她语气坚决地低声回答:

    “您怎么那么放任自己?单凭这一点您就没有资格读这本书。您为什么不早点儿来住院?为什么要等到像个死人似的才来?”

    “哎呀,”科斯托格洛托夫叹了口气,声音也高了些。“还不是因为没有交通工具。”

    “这是什么地方啊,竟没有交通工具?可以坐飞机嘛!为什么要等到万不得已呢?为什么不早一点转到比较文明的地方去?你们那儿有什么医生或者医士吗?”

    她松开手,不再争书。

    “医生倒是有的,是妇科医生。甚至有两个呢…”

    “两个妇科医生!?”卓娅十分惊讶。“莫非你们那儿全是妇女?”

    ‘哈恰相反,缺的就是妇女。妇科医生有两个,可其他医生一个也没有。也没有化验室。验血不能验。我的血流率竟达到60毫米,可谁也不知道。”

    “真可怕!而您现在还拿不定主意——治还是不治吗?如果您不可怜自己,至少也该想到您的亲人,想到您的孩子!”

    “想到孩子?”科斯托格络托夫仿佛醒了过来,仿佛这场争书的婚戏是在梦中,而现在他又回到自己的面目粗犷、说话慢慢吞吞的状态。“我哪有什么孩子。”

    “那妻子呢,不也是亲人吗?”

    他更为迟缓地说:

    “妻子也没有。”

    “男人们总是口口声声说没有妻子。既然这样,您还有什么家里的事情要安排的?您对那个朝鲜族医生说什么来着?”

    “那我是对他撤了个谎。”

    “说不定现在对我也是在撒谎吧?”

    “不是,真的不是。”科斯托格洛托夫的脸色变得有点阴郁。“我这个人对自己要求很严格。”

    “您的性格使她受不了吧?”卓娅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科斯托格洛托夫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

    “我从来不曾有过妻子。”

    卓娅困惑莫解,心里在想他究竟有多大年纪。她食动了一下嘴唇,不过忍住了没问。嘴唇又龛动了一下,可她又忍住了。

    卓娅是背对着西布加托夫坐着的,而科斯托格洛托夫是面朝着他,所以看得见西布加托夫怎样万分小心地从坐盆里站起身来,两手按着腰部等待晾干。他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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