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1/6页)

    第一章

    一七九七年美国黑暗丘陵

    懊是寻求神灵的时候了。

    巫师等待大神给他启示。两个月过去了，神明仍然对他不理不睬，但巫师是个有耐心的人。他毫无怨言地继续每天祈祷，等待神明回应他谦卑的请求。

    当月亮连续四晚被厚厚的雾霭遮蔽时，巫师知道时候到了。大神听到了他的请求。他马上收拾圣粉、响铃和鼓，开始慢慢地往山顶爬。年纪老迈加上邪神派来考验他决心的浓雾，攀登山顶变得更加艰辛。

    老巫师一抵达山顶就在俯瞰山谷的悬崖中央生起一小堆火。他面对着太阳的方向在火堆旁坐下，抓起一把鼠尾草粉末往火焰里洒。空气中马上弥漫着刺鼻的苦味，那种气味可以驱离作怪的邪神。

    山顶的浓雾在第二天早晨消散，巫师知道邪神已经被驱离。他收拾好剩余的鼠尾草粉末，拿出添加有野牛草的香开始焚烧。那种芬芳的香味可以洁净空气吸引善神到来。

    巫师守在火堆旁不吃不喝地祈祷了三天三夜。到了第四天早晨，他拿出响铃和鼓开始吟诵咒语呼唤大神靠近。

    第四天深夜，巫师的牺牲终于得到回报，大神赐梦给他了。

    异像在睡梦中突然显现。他在梦中看到太阳在夜空中升起，远方的一个黑点逐渐变大，最后变成一大群野牛在云端上朝他狂奔而来。牛群的头顶上有只翼尖纯白的灰鹰在翱翔，仿佛在引领这它们继续前进。

    牛群越来越近时，有些野牛的面孔变成了巫师的祖先。他还看到他去世已久的父母和兄长。牛群突然分开，一只高傲的山狮赫然出现在中央。山狮的毛皮如闪电般银白，眼睛如晴空般蔚蓝。

    牛群再度向山狮靠拢。当山狮的身影消失在野牛群中的那一刹那，梦也嘎然而止。

    第二天早晨巫师下山回到村子里。吃完他meimei准备好的食物后，巫师马上去求见他的首领。达科他族的酋长是一个名唤“灰鹰”的伟大战士。巫师只告诉酋长必须继续领导族人，对梦境的其余内容却只字未提，因为他尚未参透其中的涵义。回到自己的帐篷后，巫师把梦中见到的异像画在柔软的鹿皮上。等颜料干透后，他把鹿皮小心地摺好藏妥。

    那个梦继续困扰着巫师。他原本希望能得到令酋长安慰的信息，孰料得到的却是更多的谜。自从女儿和外孙失踪后“灰鹰”的心中就充满悲愤怨恨，无心领导族人，只想把酋长的位子传给比他年轻力壮和更能胜任的族中战士。巫师试过各种方法，但都无法减轻他朋友的悲痛。

    传奇自悲痛中诞生。

    “灰鹰”的女儿欢迎和外孙“白鹰”死而复生。欢迎知道族人都以为她和儿子不幸遇害。“乌云”率领那群被逐出部落的坏份子在河边故意挑起战斗。他还把欢迎的衣服碎片留在河岸上，希望欢迎的丈夫会以为他的妻儿跟其他人一起被急流冲走了。

    族人一定还在哀伤之中。虽然欢迎觉得恍如隔世，但从遇袭至今其实只过了十一个月。她每个月都在她的芦苇杆上做记号。芦苇杆至今已有十一道刻痕。根据达科他族的历法，还要两个月才满一年。

    她知道回家后将面临的是更大的难关。她不替“白鹰”担心。他毕竟是酋长的长孙，一定会被族人接纳。他的归来将是欢快的团聚。

    她担心的当然是她刚收养的女儿莉娜。

    欢迎本能地搂紧女儿。“快了，里那，”她轻声哄道。“就快到家了。”

    两岁大的莉娜似乎没有听到母亲的劝哄。她扭动着小小的身躯，想要挣脱欢迎的怀抱和滑下马背，决心走在她哥哥的旁边。

    “耐心一点，莉娜。”欢迎略微用力地再搂了女儿一下来强调她的命令。

    “鹰。”小女孩尖叫着哥哥的名字。

    “白鹰”闻声转头，对meimei微笑一下，然后缓缓摇头。“听mama的话。”他吩咐。

    莉娜不理会哥哥的命令，再度尝试想跳出母亲的怀抱。马背离地面有一段距离，但小小年纪的她根本不懂得危险或害怕。

    “我的鹰！”莉娜大叫。

    “你的哥哥必须领我们进村子，莉娜。”欢迎柔声道，希望能使烦躁不安的幼女平静下来。

    莉娜突然转身抬头望向母亲，小女孩的蓝眸中充满调皮。看到女儿闷闷不乐的表情时，欢迎忍不住微笑起来。

    “我的鹰！”莉娜吼道。

    欢迎缓缓地点头。

    “我的鹰！”莉娜再度大喊，对母亲皱起眉头。

    “你的鹰。”欢迎叹息着说。她多么希望莉娜能学着模仿她的轻声细语。但到目前为止，她都还没把她教会娜虽然只有一丁点大，声音却大得能把树叶从树枝上震下来。

    “我的mama！”莉娜吼道，用胖嘟嘟的小手指戳了戳欢迎的胸膛。

    “你的mama。”欢迎回答，亲吻女儿一下，用手指拨了拨小女孩浅金色的髻发。“你的mama。”她重复，用力抱抱小女孩一下。

    得到抚慰的莉娜不再坐立不安，她靠回母亲的怀里，伸手去抓欢迎的辫子。抓到一条辫子的发尾时，莉娜把大拇指塞进最里，闭上眼睛，用另一只手拿欢迎的头发摩擦她长了雀斑的小鼻梁。不到几分钟，她就睡熟了。

    欢迎拉起野牛皮盖住女儿，以免她娇嫩的肌肤被正午的烈日晒伤。漫长的旅途显然把莉娜累坏了。她这三个月吃了不少苦。欢迎对小女孩能睡得着感到不可思议。

    莉娜养成如影随形般跟着“白鹰”的习惯，还模仿他一举一动。但是欢迎注意到莉娜担心她和“白鹰”也会消失。小女孩的占有欲变得极强，欢迎希望这种情形会随时间改善。

    “他们在树林里监视我们。”“白鹰”告诉母亲。他停下来等她的反应。

    欢迎点个头。“继续走，儿子。记住，抵达最高的帐篷时才可以停”

    “白鹰”微笑。“我还记得外公的帐篷在那里。我们只离开了十一个月。”他指着芦苇杆说。

    “太好了。”欢迎说。“你是不是也记得你有多爱你父亲和外公。”

    男孩点头，表情凝重了起来。“父亲会很为难，对不对？”

    “他是个品行高洁的人，”欢迎说。“没错，他会感到很为难，但终究会为所当为。”

    “白鹰”转过身，抬头挺胸地继续往山坡下走。

    他走起路来像个战士，那种昂首阔步的自负神态跟他父亲如出一志。欢迎为儿子感到骄傲。“白鹰”在训练完成时，将成为达科他族的酋长。统治族人是他的命运，就像抚养怀中的白人小女孩是她的命运一样。

    欢迎排除杂念，专心在即将来临的对质上。“白鹰”牵着马走进村子中央时，她的视线始终放在儿子肩头，同时不断地在心中默念巫师教她的祷文来赶走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