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烟云_第三十六章挥笔为文孔立夫结怨京华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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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六章挥笔为文孔立夫结怨京华 (第2/7页)

选择配偶。我可提醒你,不要做错了事。你看现在多少新派的姑娘,和虚有其表肚子内大草包的男人恋爱,或者弄得一辈子不嫁人。你可要小心。听母亲的话,让大人替你挑选,将来就不会后悔。这个时代不容易过,国家纷乱。你们不论男女,一切要小心谨慎,求福避祸。民国这十年以来,比过去有皇帝时一百年内的战争都多。以后恐怕还要大乱…”

    他还想再多说,由于疲乏无力就停下来,但只加了一句:

    “一切要小心。”

    然后,他又吩咐把孙子叫来,向孙子阿-阿通祝福,又向孙女阿满祝福。他躺回去,伸出两个手指头,仿佛说这些年只有两个孙子。老年人长辞人世前只有两个孙子,未免心里不够安慰。

    这时桂姐低下头来在他耳边说暗香已经有了喜。老人微笑一下儿就断了气。

    曾文璞先生未享上寿有两个理由。桂姐的说法是,素云的丑闻揭露,加速了曾先生的死亡,因为他的中风是接到怀瑜的信后第三天早晨,中风之前他仔细再三的看报上登的那篇小说。另一个说法是,经亚续弦,顺利实现,他颇为满意,因而心情松下来,死而无憾了。

    丧礼是一件大事。准备十分妥善,讣告上写的极为详尽,孩子们为求心之所安,虽然父亲曾嘱咐不要铺张,还是愿多花钱,把丧礼办得体面隆重才好。曾文璞先生,盖棺论定,可以说是一个正人君子,自律严,有修养。一生做大官如侍郎,电报局副总监,及其他官职,宦囊积蓄才有十万元,足以证明为官清正,区区此数,民初的小官六个月即可搜刮到手。全家觉得他晚年的日子过得很凄凉,为了家里,他个人确是牺牲不少。旧日同僚的祭文挽联自远方城镇纷纷寄来,山东的旅京同乡会又都来帮忙。满清有显爵者出丧时的仪仗执事又都摆列出来,他入殓时是项戴朝珠,穿的是官服靴、帽、袍、套。

    木兰一边儿是母亲去世,一边儿是公公去世,并且在一年之内,所以她现在是双重居丧穿孝。但是自然之道是无往不复,生死相续的。可能和儒家之礼相违背的是,木兰竟在曾先生去世之后的那个月受了孕,所以在次年,她的孩子的出生是晚于暗香的孩子五个月。几百年之前,有一位道学家在日记上记下一条忏悔自责的话,就是“昨夜与内子乱轮一次”原因是正在居丧之中合房。虽然现在中国社会不再讲究这个细节,可是曾太太,还是有人把她看做中国旧礼教中人,因而暗中怪她的两个儿媳妇不该接连那么早生孩子。并且暗香的孩子是婚后七个月生下的,孩子倒是不大,当然也没有人明说什么。这样多生,家里自然人口增加,暗香生的是个男孩儿,木兰生的是个女孩儿,这是家庭繁衍人丁旺盛。曾太太虽然觉得违背了周公之礼,其实还是很欢喜。

    由于红玉的死和姚思安先生离家隐遁于不知何山何寺,静宜园而今已不再有青年的欢乐玩赏。不知为什么,那个无名的雅集连会员也都忘记,乐天无虑的偶然一聚,都不再举行,那个会社自然也就解散了。年老者去世,年轻者不是东零西散,就是结婚成家,远去海外。姚家姐妹感到奇特的悲哀凄凉,心头压着一副重担。红玉早亡,阿非、宝芬婚后出国,巴固和素丹也已经结婚,自从姚家姐妹居丧服孝,也就很少来探望,而自己另有聚会了。老作家林琴南已回到南方。美国小姐董娜秀偶尔还来看他们。有时老画家齐白石从古玩铺带来华太太的话,因为齐先生是闲人,又喜欢坐在王府花园内观赏。曼娘那时胸膛上生了一点儿毛病,不肯叫医生看,不管是中医或是西医,幸而木兰乡下的姑母告诉她贴一张膏药才治好了。

    当代政论文章,立夫越写越多,除去写了一篇思想丰富的很长的文章,题目是《科学与道家思想》,这当然是发挥他岳父得意的哲学,其余都是时事论评。董娜秀答应把那篇《科学与道家思想》译成英文,但是迄未脱稿。那是一种科学的神秘主义,以他从生物学深刻的观察研究而获致的对生命的神秘感为根据。他又写了一个短篇杂感文字,题目是《草木的感觉》。这篇文字纠正了传统的对“感觉”与“意识”的观念,并引伸到动植物对环境的知觉,比如蚂蚁知道狂风暴雨之将至,是个不可置疑的例子。在文章内,他指出,感觉能力决不限于人类。他又把表达情感的语言含义扩大,所以他坚信花儿含“笑”秋林的“悲吟”他说人折树枝时,或是揭下树皮时,树也会痛苦。树会觉得折枝是“伤害”揭皮是“污辱”是“羞辱”等于“被人打了脸”树之看、听、触、嗅、吃、消化、排泄,和人类不一样,但对其生物的作用,并无基本不同。树能觉得光、声、热、空气的移动,树之快乐或不快乐就在于能否得到雨和阳光。这些和《庄子》上的道家神秘主义完全相符合。于是他转回来贬损人类的傲慢狂妄,说人类认为“情绪”、“意识”、“语言”是人类独有的,这更是无知。这是一篇随笔,自然可以发展成一篇哲学的论文,但是他没有写。

    这是科学上的泛神论。庄子曾经写:“道在蝼蚁…在梯稗…在瓦甓…在屎溺…”立夫告诉他太太说,孩子生下来那一天,母亲侞房分泌出一种消毒的黄色液体,用以保护婴儿。他说:“那种东西可以称之为上帝,称之为道。那种东西就在母亲的侞房里。不要以为那种奥秘只在人身上。最低级的生物的身体内也具有那种天性,用以发挥完美的调整作用。微生物利用的化学知识,最进步的化学家还苦于无知,而微生物却运用得简单、完美,而毫无错误。蚕仍然吐出最好的丝,人只能把它卖了赚钱;蜘蛛还能吐出防水,并且任何种天气都适用的粘液胶体;萤火虫仍然放出最有效的光亮。

    庄子说‘道在蝼蚁’,就是这个意思。”

    由于丈夫时常谈论,莫愁也渐渐知道细胞内之染色体、荷尔蒙、酵素是什么东西了,但是立夫的科学基础也反映在他的政治态度上。这就表现在他对以段祺瑞为首的北洋政府的一切难以忍耐,对贪污无耻肆无忌惮的安福系政客,尤其难以容忍。

    木兰常去看他们,研究些商业上的问题,诸如一般的节约,现金的巩固,洪水对茶叶和药行的影响。在生意上,莫愁比她父亲做得有生气,逢年过节,她都请店铺里的同仁吃饭,这种事她父亲是想不到的。立夫提议把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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