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门柳1:夕阳芳草_第九章1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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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1 (第4/6页)

尚且闹不清楚,后世之人只怕就更糊涂了。”

    话刚说完,就听吴应箕冷冷地说:“十五年间四十余相,若所进者都是君子,所退者都是小人,原也无妨。奈何十五年中,却是小人日众而君子日稀!”

    大家静了一下,仿佛在体味这话的内涵。忽然有人把桌子拍得“砰”的一响:“不错!我瞧温体仁、杨嗣昌、薛国观这几个就是欺君误国的罪魁!”

    “骂得好!还有王永光、蔡国用、谢升!”另一个大叫。

    “钱士升呢?此公也不是好东西!”又一个深沉的声音响起来。

    有人表示怀疑:“钱士升尚非小人…”可是他立即遭到好几个人的同声反驳:“他起用唐世济!”

    “他逼走文震孟!”

    “他同温体仁朋比为jianian!”

    “他…”

    “喂,诸位,当今这一位怎样?我是说‘周’!”一个高亢的声音盖过全常那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士子,因为兴奋,他的那双年轻的眼睛闪闪发光。

    大家忽然不做声了。因为周延儒目前正在朝中秉政,而近来对东林方面的人颇为优礼,多所起用。评判他不但不便,而且似乎有点困难…“哼,这有什么?”在一片寂静中,吴应箕的声音像一柄刀子似的捅了出来“‘周’也者,昏懦贪婪,沽名钓誉!”

    大家怔了一下,随即哄然地附和起来,其间还夹杂着欢呼。这欢呼表示着对吴应箕胆量的钦佩,以及他们从这种肆无忌惮的议论中所获得的快意和满足。

    面对着这热烈、兴奋的场面,冒襄始终静静地坐着,一言不发。

    要是在以往,他必定早就参加进去,并且会设法以最激昂的情绪,最深刻的判断,以及最出人意料的妙语去耸动全场,赢得喝彩。可是如今,他觉得这一切都是那样平淡、乏味。“老是这么一套!啃来啃去就一块骨头,真是腻烦透了!”他默默地想,随手端起酒杯,却发觉已经喝干了。他正想伸手去取酒壶,旁边伸过来一只女人洁白柔软的手,轻轻把他按住了。冒襄回头一看,原来是李十娘。

    十娘文静地微笑着,起身端过酒壶,替他把酒斟满,一边低声地问:“冒公子,听说你同小宛——可是真的吗?”

    冒襄微微一怔,抬眼瞧瞧李十娘,发现她那双漂亮的细长眼睛正凝视着自己,他就移开了视线,含糊地应了一声。

    “什么?”李十娘盯着他追问。

    “嗯,还不定哩!”冒襄迫不得已,漫应了一句。之后,为了把话题引开,他抬头朝四面张望了一下,问:“你可知道,侯朝宗相公怎么没来?”

    “哦,公子还不知道?这些天来,侯公子同香君打得火热,一天到晚躲在媚香楼里不出来。昨儿才听说他们游燕子矶去了,这会只怕还未回来哩!”

    冒襄“噢”了一声,正想说:“我还以为他还在河南陪他尊大人哩,原来已经又藏进媚香楼去了!”忽然发现,李十娘不知怎地,眼皮儿发红了,脸上也现出黯然神情。他就临时住了口,同时觉得这种神情很熟悉,仿佛不久前在什么地方见过…蓦地,他想起来了,是董小宛!不错,在他同董小宛相处的那段日子里,她也常常流露出这样的神情。“这一次我没有依约去接她,不知道她会怎么样?恐怕她时至今日,仍然会在那栋小楼上盼望着,脸上也是这么一副神情吧?”他斜睨着李十娘,心里隐然漾起一丝不安。然而,没等这种感情扩大开来,就见仆人冒成匆匆走近他的身边,把一份朱红纸拜帖呈了上来。

    冒襄心神恍惚地接过,打开一看,里面写着:通家侍弟史可法顿首拜冒襄吃了一惊,问:“客人呢?”

    当冒成回禀史可法的轿子马上要到时,他就着忙起来,站起身,凑在陈贞慧耳边嘱咐了几句,匆匆向外走去。

    三

    “史大人夤夜到访,不知有何要紧之事?他不是在扬州任上吗,怎么到了南京?

    又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冒襄疑惑地想。这时,他已经把客人迎进河房的堂上,行过礼,分宾主坐了下来。

    “弟因漕务来南都,已有七八日,明儿一早,便要回扬州去。适才在熊坛老府上,得知兄台已到了南京,特来拜候!”客人似乎猜出了他心中的疑问,一坐下,就微笑着解释说。

    “啊!”冒襄连忙站起来,拱着手说“老公祖言重了,晚生如何担当得起!”

    “哎,坐下,坐下!你我之间,不必多礼!”史可法摆摆手。可是,等冒襄重新坐下之后,他却放下手中的茶杯,自己站了起来。

    在灯光下看,这位素以精明干练著称的现任漕运总督兼凤阳、淮安、扬州巡抚是一个身材矮小的人。他面孔黧黑,举止利索,有一双精光闪烁的眼睛。据说他可以十天半月不睡觉地办公,实在累了,就用手中的笔杆抵住眉心,闭上眼睛养一会儿神。也许因为这个缘故,他今年才四十出头,前额上的头发却快掉光了,两鬓也已经一片斑白。现在,他头戴乌纱帽,身穿三品绯色圆领袍,袍背缀有一方显示品位的孔雀图案,束着一根金花腰带,脚下粉底皂靴。

    史可法在堂内来回踱着,好一阵子还不开口说话。冒襄的目光追随着他,不知怎的,忽然有点不安。“嗯,他会不会为着父亲调职的事来责备我?”他想。随即忆起去年冬天,有一次,他上扬州去见史可法,想请他帮忙疏通,结果碰了一鼻子灰的事。现在这事到底办成了,他会怎么看,会不会不高兴?这样一想,冒襄就神经紧张起来,脊背也开始微微冒汗。

    果然,史可法停止了踱步,转过身来。

    “听说,令尊大人已调往宝庆,是么?”他问,语气是严厉的。

    冒襄蓦地脸红了“是的。”他轻声回答,避开了对方逼人的目光。

    “这么说,到底让你办成了!”史可法说,像是在冷笑,又像在叹息。随后,他又踱起步来。

    冒襄越加不安了。他已经看准,这位史世叔今晚来意不善,自己难免要挨他一顿数落,弄不好,还会挨骂。一想到自己堂堂“复社四公子”之一,如今却落得个被人责骂,而且似乎无法辩解的境地,他的自尊心就因痛苦而颤抖起来。“哼,你要骂就骂吧!反正,我就是这样!什么名声、地位,那些玩艺儿,我早就腻烦了!”

    他自暴自弃地想,随即挑战似地抬起头,一言不发地盯着客人。

    这当儿,史可法已经重新坐回椅子上。他用两根指头,轻轻敲打着扶手,终于开口了。

    “时至今日,此事也不必再说了!”他慢吞吞地说“虽则学生仍未敢苟同,惟是忠孝两全,自古为难,却也未可深责。弟如今所望者,是仁兄于尽孝之后,从此一心一意施展高才,忠心谋国,戮力王室,拯民水火,庶几不负男儿生于天地间之意!”

    冒襄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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