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千年文学备忘录_第一讲:轻逸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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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讲:轻逸 (第4/6页)

洲文学的初期,第一种倾向就已经由卡瓦尔康蒂开创,而第二种则由但丁开始。对比在总体上是成立的,但是需要繁复的分析,因为但丁的写作极为丰富,他又多才多艺得超凡绝伦。但丁的一首充溢着最为恳切轻松感的十四行诗(《吉多,我愿你、拉波和我》(Guido,ivorreichetueLapoedio)事实上是献给卡瓦尔康蒂的,这绝非偶然。在《新生》中,但丁也像写老朋友、老主人翁那样地写同样的题材;某些用语、题材和思想都见于两位诗人。甚至在《神曲》中,但丁对轻松的描写也是前无古人的,但是,他的真正的天才却在于一个相反的方面:他善于从语言中提取出全部潜在的音韵、情感和感觉,在诗歌的不同层面中,全部的形式和属性中把握世界,传达出这样一种意象,即:世界是一个有组织的系统,是一种秩序,是一个各得其所的等级体系。我也许稍微夸大了一点对比,不过,我依然想说,但丁甚至把实体性赋予了最为抽象的精神思辨,而卡瓦尔康蒂则在格律严谨的诗行的每个词中化解了真实经验的具体性,思想似乎像迅速闪光一样从黑暗中连连迸发。

    上面对卡瓦尔康蒂的讨论可以用来澄清我所指的“轻松”了,至少对我是如此。对我来说,轻微感是精确的,确定的,不是模糊的、偶然性的。保尔·瓦莱里(PaulValery)说:“应该像一只鸟儿那样轻,而不是像一根羽毛。”我至少在三层意思上引用了卡瓦尔康蒂描写轻感的例子。首先是语言的轻松化;使意义通过看上去似乎毫无重量的语言机质表达出来,致使意义本身也具有同样淡化的浓度。诸位自己可以找到这类的例子。例如艾米莉·狄根森(EmilyDickinson)就可以提供许多:

    一个花托,一片花瓣和一根刺针,

    在一个普通的夏日的清晨——

    长颈瓶上挂满露珠——两个蜜蜂——

    一息微风——轻轻摇曳的树林——

    还有我,是一朵玫瑰!

    其次,是对有微妙而不易察觉因素在活动的思想脉络或者心理过程的叙述,或者涉及高度抽象活动的任何一种描写。在更为近代的作家中,我们可以看看亨利·詹姆斯(HenryJames),随便打开他的哪一本书:

    这些鸿沟的两侧常常被虽然很轻、虽然微小的旋转气流也不时引起摆动、却十分坚固的构件连接起来;似乎这些鸿沟为了安定自己的神经间或也需要有一枚探锤投下,以测量那深渊的深度,有一件事实已经一成不变地存在,这就是:她看起来一向没有感觉到需要反驳他对于她秘藏心底而不敢明言的一个念头的责备;这个念头,直到他们最近推心置腹的讨论结尾,才被和盘托出。(【丛林猛兽】,TheBeastintheJungle,第三章)

    第三,轻逸的视觉形象具有象征的价值,例如薄伽丘故事中卡瓦尔康蒂以轻便的腿脚翻跃过墓碑。有些文学创新是以其语汇变化、而不是其实际的词语给我们留下深刻印象的。而堂吉诃德将其长矛戳入风磨叶片、自己也被拉入空中的场面,在塞万提斯的小说中只用了几行的笔墨。可以说,作者只把素材最小的一部分写进小说。然而,这是全部文学中最为著名的段落之一。

    凭借这些见解、我想可以浏览我的藏书、寻找轻逸的例子了。在莎士比亚,我马上就注意到了,默库肖(Mercutio)上场要点(I。iv。17-18):“你是情人;要借用爱神的翅膀/超越平凡的境界,自由飞翔。”罗密欧和默库肖见地相反,回答道:“在爱情重担压迫下,我正在下沉。”默库肖巡游四方的方式,可以轻易见于他所使用的动词:舞蹈、飞翔、策马奔驰。人脸是一个假面具“一副面甲”他刚一上场,就感到有必要解释他的哲理,不是通过理论阐述,而是讲述一个梦。仙女们的接生婆麦布女王出现在一辆用“一个空心檬子核”做的战车上:

    她战车的轮辐材料是大蜘蛛的细腿,

    华盖用料是蚱蜢的翅膀,

    缰绳是小蜘蛛吐出的细丝,

    项圈是闪烁银色的月光,

    鞭杆是蟋蟀的腿骨,鞭子是薄膜细条

    不要忘记,拉车的是“一队纤小的侏儒”(drawnwithatea摸flittleatomies,在原文中为atomies,此词另一意义则为“原子”)。依我看,这个生动的细节可以让麦布女王的梦把卢克莱修的原子论、文艺复兴时期的新柏拉图主义,以及凯尔特(Celtic)的民间故事结合为一。

    我还想让默库肖的舞步伴随我们跨过未来一千年的门槛。构成《罗密欧与朱丽叶》背景的那个时代在许多方面与我们的时代不无相似之处:城市血淋淋的暴力斗争和蒙塔古家族与卡普列(Capulets)家族之间的争斗一样毫无意义;乳母教导的性解放没有能够变成普遍之爱的楷模;凭着劳伦斯修道士主张的“自然哲学”的广大的乐观主义开展的事业成果不显:既可带来生命,也会导致死亡。

    莎士比亚的时代承认连接宏观世界与微观世界的微妙力量,从新柏拉图主义的天,到炼金术士坩锅中被变形的金属的精神。古典神话包含有许多山林水畔的仙女,但是,凯尔特神话中有精灵和仙女,有关最细弱的自然力量的形象更为丰富。这一文化背景(我不由自主地想起弗朗西斯·叶芝(FrancisYates)对文艺复兴时期神秘哲学及其在文学中的反响所进行的令人入迷的研究)可以解释莎士比亚为什么对我的论题提供了最为充分的例证。我想到的不仅仅是《仲夏夜之梦》中的精灵和全部梦景,或者爱俪儿和那些“造成梦幻的/材料”我首先想到的是那使莎士比亚的人物能够脱离自己所在戏剧、从而使戏剧溶入伤感和讽刺之情的那种特殊的、对存在的反思。

    我在谈论卡瓦尔康蒂时提及的没有重量的沉重感,又复现在塞万提斯(Cervantes)和莎士比亚的时代:这就是莱蒙特·克里班斯基(Ray摸ndKlibansky)、欧文·帕洛夫斯基(ErwinPanofsky)和弗里茨·萨克斯尔(FritzSaxl)在《土星与忧郁》(SaturnandMelancholy,1964)中所研究的那种在忧郁与幽默之间的特殊联系。忧郁是添加了轻松感的悲哀,幽默则是失去了实体重量感(即构成薄伽丘和拉伯雷伟大之处的人类俗念的那一维)的喜剧。幽默感对本身、对世界、对有关的整个关系网提出了疑问。交织为一、密不可分的忧郁与幽默构成了丹麦王子谈吐的特点;这类谈吐,几乎在全部莎士比亚戏剧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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