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树_第九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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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第9/9页)

上把它弄下来,扔到树下。他继续爬着,上下攀援。他冷眼瞅着一只油光水滑的小喜鹊。如果有办法,他总会把它弄死的。他已经爬到了树顶。凉爽的风吹拂着,血都涌到了脸上。他觉得腿窝里直冒汗。他正随着树枝摇晃。他这样得意洋洋地悬在半空中的时候,是个挺漂亮的小男孩。置身于天地之间,他平添了几分天真和无邪。他神情恍惚地眺望着,目光掠过树海起伏翻滚的波涛,暂时感到一种满足。

    “雷!”塞尔玛喊道。她已经发现扔在地上的那个用发了霉的枯草和令人作呕的、乱七八糟的羽毛筑成的鸟巢,抬起头,看见了哥哥。“我要去告诉mama。你不能爬那么高。快下来!我们要回去了。”

    但是雷继续眺望着,也许听见了她的声音,也许压根儿就没听见。他们住的那所房子现在看起来更像一个玩具小屋。从理论上讲,那一条条大路比起脚下的尘土和石头,更合乎人们的口味。那节奏缓慢的、容易让人忘却的生活情景随处可见。奶牛在小溪边漫步,那条紧靠他们这块土地,这通而来的小路上,有一个黑乎乎的骑马人。

    “我们等你呢!”塞尔玛在一阵骤起的狂风中叫喊着。

    “好了,”他喃喃着“我这就下来。”

    仅仅是因为看够了,他才说这话。

    “你都看见什么了,雷?”mama等他们走到她跟前时,这样问。

    “啥都看见了,”他说。

    他的声音由于他刚才的成就而变得重浊起来。

    “家、牧场、奶牛,”他说“还有沿着这条小路过来的一个骑马人。”

    “我想知道,”母亲说“是谁呢?也许是次博迪先生。”

    她说出来的话像那枯黄的草毫无生气。

    “不是,”男孩说。“是个小姐。”

    “啊,”母亲说“你能肯定吗?”

    “能呀,我能看出来。可以看见她身上穿的裙子。”

    听到这里,艾米·帕克心里便明白,她得从原路岔开一点儿,穿过这片金合欢树,来到那条沿着他们这块土地的小路。于是,她带着孩子们加快了脚步。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只是站在篱笆旁边,让心灵禁锢在有点进退的外表之内,看那个黑乎乎的骑马人渐渐走过来。因为别无选择。现在艾米明自,她是为了马德琳才来这儿的。

    “也许是我们上次见过的那位小姐,”塞尔玛说。

    “快走几步吧,亲爱的,”艾米·帕克说。

    塞尔玛开始抱怨起来,因为她觉得mama太不公平了。

    不过这时候他们已经走到那条从金合欢树中间穿过的小路。路两边的树木稠密、挺拔、黑压压的。因此,不管什么东西在这段路上一出现,立刻就那么引人注目。马德琳骑着那匹油光水滑的马正从这里经过。

    “看见了吗?”雷说。“我跟你们说过,我能看出她穿着裙子嘛!”

    除此而外,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那只不过是一个骑马的女人罢了。

    这天,马德琳那匹马不那么趾高气扬了。这样一来,它反倒更像匹马了。也许他们已经走了挺远的路,它的腿甚至有点儿病,走过来的时候,步子不稳,不大好看。它在路面上的一个坑洼绊了一下,蹄踝的关节看起来没劲儿。但它还是一匹好马,艾米·帕克在心里坚持这么认为。那匹马慢慢地走了过来,甩了风额上的鬃毛,露出一双眼睛的眼白。她看得见它那汗津津的肩胛上的血管以及骨骼在肌rou里面的运动。她离那匹马那么近,以至于可以准确地体味到摸上去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但她还必须看看那位骑手,现在不,等一会儿,一小会儿。在马儿失蹄的时候,她一定要看一看。她的心折磨着她。

    艾米·帕克抬起头看那位骑手。在内心深处,她已经跟她很熟悉了,但是在她面前,她还是无法掩盖自己的羞怯,甚至她那种滑稽可笑。在那令人窒息的瞬息之间,她瞥了马德琳一眼。今天这位骑手脸上没有笑容。她看起来很疲惫,或者有点头痛,或者陷入了什么人事关系的纠纷。那张奶油般娇嫩的脸上,嘴唇比先前薄了,好像正咬着什么东西。她的一双眼睛压根儿就没有注意到这段细长的小路。大概只皱了皱眉头瞥了那么一眼,同时扯了扯缰绳。她骑着马继续向前走着。那位壮实的女人跟她的两个孩子依旧站在树木之中。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交流,也没有理由为什么非要交流。

    “她为什么骑着马这样到处转悠呢?”塞尔玛问。他们正从那块长满青草的土地上走过去。

    “我也不知道。我想总是有什么事干吧,”艾米·帕克说。

    “她就不能做点儿别的事情吗?她不能去逛商店,买东西吗?”

    “她养没养条狗呢?”雷说。“我要是她,就养几只雪貂。”

    “她是一位小姐,”塞尔玛嘘嘘地说。“一位小姐要雪貂干吗?”

    “当小姐有什么好呢?”雷说。

    他开始用他揪下来的一根金合欢树的树枝抽meimei的小腿肚子。

    “啊,你敢再打!”她哭喊着。“mama,你不管他?”

    “你们俩都是没事找事。雷!”母亲说。“让我们安静一会儿。不要问三问四。我不认识这位小姐,所以,我也回答不了你们的问题,”她说。

    她希望这样便可以结束这一切。

    可是当她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的时候,又想起了马德琳。她们仿佛一起骑着马,穿过黑色的风,蒙俄的睡意从她们的帽檐下面涌流出来。她们交谈埋藏在心底的秘密。“我从来没有什么秘密,”艾米·帕克南响着。“没有什么了不起的秘密事儿,也没有和任何人有过什么隐私。”“这儿,”马德琳说“就有一样秘密。”艾米·帕克张开一只手,手心里有一块玻璃,或者说是一块挺大的钻石。从她喉咙里面飘逸而出的乱七八糟的鸟的叫声淹没了她的话。马德琳大笑。她们并辔而行,马授与马澄铁环相扣,甚至连丁当声也不再发出。

    “怎么了?”斯坦·帕克问道。

    “我做了一个梦,”妻子叹了一口气说。“真可笑,梦见一匹马。”

    他清了清喉咙又睡着了。

    她静静地躺着,心里希望,如果慢慢进入梦乡,兴许能接着做这个恬静而美好的梦。可是马儿早已奔驰而去。早晨醒来之后,她觉得这个梦即使算不上荒唐,也够可笑的了。她把发针插进头发里面,做成一个亮光闪闪的小面包状的发卷。这些天来,她一直在梦中和那个穿黑衣裳的骑手相见,却无法言传她是多么希望为她分担某种危险。如果她们真诚相见,大概可以表达这种心情的。但她们是不可能相见的。她们的生活有天渊之别。她放下手里的刷子——刷子上的毛已经磨得挺短了——走出去提那几个水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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