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蒜薹之歌_第07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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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7章 (第4/5页)

脸用枪托捣着铁窗棂,怒骂:

    混蛋,你们活够啦!吃饱了撑的你们这群王八蛋!再打架,卡你们三天的草料!

    岗哨骂一阵,扎扎地踏着走廊上的石板,回到岗楼里去了。

    老犯人和小犯人怒目而视,好像一只褪光了毛的公鸡和一只尚未扎全毛的小公鸡,搏斗暂停,扬颈亮相的样子。那个馒头,还紧紧地攥在老犯人颤抖的手里。正是因为保护馒头,他的怪状秃头上,被小犯人的瘦拳头凿出了好多青红的栗子。

    中年犯人的低沉、威严地说:

    老贼,把馒头交出来!

    老犯人的双手抖颤得厉害,那个馒头被他的双手捂在肚脐眼上。

    你不交出来,今晚上就把你按到尿桶里灌死!中年犯人说,即使在昏黄的灯光下,他的眼睛也像粒磷火。

    老犯人满眼流泪——他的眼泪不是一滴滴流出来的,他没有睫毛,眼泪从烂眼睑上,一下子漫了出来,这一点高羊看得很清楚。老犯人把两只手慢慢往外移,移出二十厘米的样子,他慢慢松手。高羊看到老犯人的十个手指里有七根插进了那馒头里。馒头不像个馒头,但也说不清像个什么东西。老犯人哭着,嘟哝着,忽然发了狂,撕了一块馒头塞到嘴里,同时一嗤哼鼻子,将两摊绿鼻涕喷到馒头上。他又一扬手,把这块馒头扔在高羊适才忍耐不住撒出来的尿上。

    让你们吃!让你们吃!老犯人嘶鸣着。

    中年人冷笑一声,说:狗杂种,弄这个?他走到老犯人身边,伸出铁钳般的大手,卡住老犯人的脖子,低声说:你要么就把这个馒头吃了,要么就把这颗狗头扎到尿桶里去泡泡!

    老犯人被中年犯人卡得直翻白眼。

    快说,选哪桩?中年犯人低声说。

    老头儿哮喘着说:

    吃…吃馒头…

    中年人松开老头,恶狠狠地对高羊说:

    伙计,看你这副骨架,也不是俺的对手。那么,在这个号里,你要听俺的,俺让你把地上的尿喝了吧!

    二

    来,我们比赛,看谁能喝到自己的尿!1960年夏天,天堂县木沟公社高疃村高级小学校六年级学生王泰站在厕所里说。王泰家庭出身贫农,爹是高疃村第二生产队的队长。

    正是课间休息——每逢课间休息,男女学生们便一窝蜂地跑出来,他们和她们刚出教室时合成一群,跑到cao场上逐渐分成两群,东边一群是男学生,西边一群是女学生。cao场上杂草丛生,木制的篮球架上生着木耳,篮圈上红锈斑斑。cao场的东边,钉着一根木桩,木桩上拴着一只生着花胡子的白山羊,白山羊瞪着蓝眼看着这群瘦得像猴一样的孩子。

    厕所在cao场的南边,共有两大间,是露天的,东边是男厕所,西边是女厕所,男女厕所之间有一道碎砖垒成的墙,高羊记得墙比他稍高一点。王泰是班里年龄最大、个子最高的学生,男女厕所之间用碎砖头垒成的墙跟王泰一样高。王泰在脚下垫上两块砖头,就能看到墙那边的情景。

    高羊记得王泰踏着三块砖头偷看过女厕所里的情景,高羊记得男厕所里情景,中间一个砖砌的大方坑,一群学生站成一个正方形,往方坑里撒尿。

    高羊记得厕所的方坑四周有宽敞的地皮,他们把这空场叫圈崖,圈崖的里圈被学生们的脚踩得光明,圈崖最外的边角上,生长着黑油油的水糁草和红蕊的灰菜,还有开黄色小花的马齿苋。

    哎,大家都先别尿,憋着,看谁能喝到自己的尿!王泰站在圈崖上说。

    一、二、三、四、五年级的小学生们挤不到里圈来,就把尿撒在外圈的野草上,滋得野草扑啦扑啦响。

    谁先来?王泰问。

    没人吭气。

    王泰说:你先试验试验,高羊。

    高羊与王泰是一个生产队。王泰的爹是生产队长,高羊的爹是受贫下中农管制劳动的地主分子。

    高羊高兴地说:我先试试!

    他记得二十七年前喝自己的尿的情景:

    那年,我只有十三岁,家里尽管缺吃少穿,但还是省吃俭用供我上到了六年级,爹是地主,娘是地主婆,这样的家庭出身,即使我有天大的本事也不中用,我的出路只有一条:回高疃第二生产队劳动,受王泰的爹领导,很快了。我估计我考不进中学,就算各门功课都考一百分,我也升不进中学,何况我也考不了各门功课一百分。王泰让我喝尿,我很兴奋,那时只要有人注意我,无论怎样注意我我都很兴奋。

    我说我试试。我估计差不多我能喝到我自己滋出来的尿。我把邦硬的小鸡扳得朝了上,然后用力,一股焦黄的水柱几乎是笔直地射上来,射得比我的头还高,我抓紧时机探过头去,用嘴截住尿柱,喝了一大口,咽下去,又喝了一大口,咽下去。

    王泰哈哈大笑起来,问我:

    什么味?伙计,什么味?

    我回忆着尿的味道,撒谎说:

    茶叶水味!

    谁还能喝到自己的尿,谁还能?王泰问着。

    学生们都说不能。

    低年级的小学生在cao场里喊:

    快来看,六年级的比赛喝尿啦!

    王泰对一个学生说:李栓柱,去打那些小屄养的。

    王泰压低声音,神秘地问:

    哎,伙计们,知道女生怎样撒尿吗?

    学生们都说不知道。

    王泰劈开腿,半蹲着,嘴里发出嗤嗤的声音,说:

    就是这样。

    男生们怪叫起来。

    王泰让学生们站在圈的西崖,面朝西。王泰说:

    现在我们比赛尿高,看谁尿得最高,二爷我有奖。

    十几个学生排成一队,王泰站在排头,都用足了劲,十几根黄的白的清的浊的尿柱滋出去,滋上去,有的碰到男女厕所之间的隔墙上,有两股尿越过了那堵隔墙。那股最汹涌的是王泰的,高羊看得清清楚楚。

    女厕所响起了一片尖叫,尖叫过后是怒骂。

    我想不到王泰竟把这件事安在了我头上。

    校长把我揪到办公室里,当着好多老师的面,狠狠地打了我一个耳光。校长说:

    真是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

    校长对一个年轻老师说:

    刘要华,你去高疃村,把王泰的爹和高羊的爹都叫来!

    我哭了,我怕我爹因为我又要吃大苦头。

    老年犯人从高羊的尿里把那个馒头捡起来,放在双手之间,用力挤着,馒头在老犯人的手里咕唧咕唧地响着,黏黏糊糊的尿液从这犯人弯曲肮脏的手指缝里冒出来,挤完了,老犯人把手掌放在裤子上擦擦,撕开馒头就吃起来。

    伙计,他吃了,你喝吧,自己的尿自己喝,不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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