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川家康6·双雄罢兵_第二十六章一心往东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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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六章一心往东 (第4/4页)

话要说,可她竟压抑到现在,在重病缠身时,才脱口道出。家康忍不住再次催促:“阿爱,你说吧,其实过去也该把心里话说出来,你却一直憋在心里…这一回,可一定要告诉我。”阿爱仍然沉默着,仿佛心中有顾虑。

    “你多虑了,阿爱,刚才你不是说有事要说嘛。”

    “大人,请莫要再问了。妾身破坏了过去一直遵守的原则。”

    “原则?”

    “是,像那樱花,不,不只是樱花,所有的树木和花草都…”

    “我却不明这是何意?”

    “树木和花草不论怎么艰难,有什么要求,都会存在心里。”

    “这倒是真的。”

    “而当春天来临,即使环境不好,它们也仍然尽力发芽添绿。”

    “哦!于是你以它们为范吗?”

    “是,为了大人、为了长松丸,阿爱一直这么约束自己。因此,请大人莫要再挂念我那话了。”

    家康听了,不由得看着樱花枝。是啊,草木不论是肥力不足,还是天气干旱,全都不提要求,不管人们关不关心它,它都悄悄发芽,静静结果,最后默默枯萎。这个女人是要用草木来告诫我?阿爱竟是怀着草木之心过日子!家康从没像今日这般感到阿爱那么可怜、那么悲哀。可是,她也是人哪,因突然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自愧,真是可悲的循规蹈矩!

    “阿爱,我非问不可了。不听听你的心愿,我便不离开这里。说吧。”

    阿爱又恐惧地环视一眼四周,想坐起来。

    “躺着就可,躺着吧。”家康慌忙用手按住她的肩膀,双眼湿润了。

    “大人,”阿爱道“您既然这么诚心,妾身就说了。”

    “好,说吧。”家康一手扶住阿爱的肩膀,另一手悄然拭泪。这可能是她的遗言了!家康开始内疚,阿爱的病比想象的重得多。这个女人能起得来,就绝不躺下,她一旦躺下,就是“枯槁”之时了。家康真恨自己疏忽。

    “请莫要笑话,可能大人已觉察到了。”

    “哦!怎能笑话?说吧。”

    “大人!既已忍耐到这个地步,和关白大人就莫要再争了。”

    “这…这便是…你的请求?”

    “是。关白收于义丸为义子,又把meimei嫁过来…长松丸也是朝日夫人的孩子。”

    “唔。”

    “事已至此,两家再争,恐神佛也会怪罪。”

    “…”“在大人出滨松城时,婆婆也说过,对神佛不忠便是耻辱。而且,若大人能忍,便可使百姓免遭战争之苦。西边走不通的话,就请避开,往东走,往东…这也是母亲大人告诉我们的。”

    家康默默抱起双臂。阿爱能说出这番话来,确是他没想到的。可是,认真思考一下,这一点也正是自己疏忽之处。既已发誓要学草木,就应该目光锐敏地去观察才对。

    “请原谅!往东、往东…妾身本想这么求大人,可是又觉羞耻,大人想来已把握了这一点…妾身许是为长松丸担心,才不敢开口。”

    “阿爱!”

    “请大人恕罪,妾身破坏了原则。”

    “你说得对,我照你说的做。”

    “大人…请原谅。”

    “你放心吧,我本也打算这样做,才迁到骏府来。”

    “妾身更惭愧了…”

    “不,不。我会牢牢记住这句话,欺骗神佛便是耻辱。不只家康,长松丸也一样。无论能不能主宰天下,都要为苍生而活。我会告诉长松丸,要他一心为天下百姓,忠于神佛。”

    阿爱连连点头,闭上了眼睛。她脸上缓缓流下两行热泪,可能是太疲倦的缘故,她旋即发出轻微的鼾声。家康默默地看着她那安详的面容。

    确认阿爱已经熟睡,家康才悄悄从屋里走了出来。果真如彦左卫门所说,她已经病入膏肓。马上离开她觉得不安,可是待在这里又怕妨碍她歇息。

    彦左卫门看家康出来,便摆好木屐,却一言不发,默默跟在他后面。家康出了庭院,到处都是枫树、柳树、樱树和梅树,抬头远望,便是高高耸立的富士山。家康道:“平助,用这些树木作比,阿爱是哪一种?樱、梅,还是柳?”

    “是松。”彦左卫门回道。

    “哦,她去世后,我要在她墓旁亲手植松。”

    “不管夫人能否看见,每年都给她栽一些如烟似雾的花。”

    家康无言,他若有所思地走了一会儿,又站住,道:“平助,这附近的树木,都向东生长,竟无向西伸展的啊!”彦左卫门歪着头:“草木都喜欢朝着太阳出来的方向生长。”

    “这么说,阿爱这棵松树也喜向东?”

    “啊?大人说什么?”

    “我没有关心阿爱的病,我向你致歉。我哪料到她会病得这般重!”

    “夫人一定很欣慰,夫人令人敬佩!”彦左卫门顿一下,道“主公,您在看什么?”

    “富士山。”

    “今日的富士山不那么清晰,天空有薄薄的云霭。”

    “我曾朝那富士山,在此城的大厅走廊撒尿…”

    “啊!那是主公当人质时吧?”

    “是,是三河武士被人嘲笑、无家可归之时,而今天我却成了此城主人。”

    “主公一定感慨良多。”

    “是啊,平助,不经过那么长的磨难,我不仍无家可归吗?”家康果真感慨起来。

    彦左卫门沉默地歪着头。可能每个人的一生都是无家可归的,只不过是进行着一次遥远的旅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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