湄澜池_第七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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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第6/7页)

心肠。可惜你始终执迷不悟…那时候,我明明可以亲手杀你大哥,但我一定要你动手,也是一样的用意。”他停下来喘了口气,温声说:“你过来!”

    我望着他,不能稍动。

    他看我良久,终于苦笑一声,脸色转和:

    “好吧,我不再逼你。只是你不动手,我也快要死了,你还不肯过来?”

    他向我伸出手来,眼神殷殷。

    我再也无法控制,走过去,在他身边跪下。

    他轻轻抚摩我头顶,良久才说:“你还不明白?十几个子女,我最心爱的一直是你。”

    那一刻我脑中轰响,泪眼迷朦。

    他抬起我握剑的手,凝视我的剑,缓缓说:“这把剑是我请名匠特意为你所铸,看似寻常,却锋锐无伦。当年让你二叔交给你,只是不想让你知道我对你另眼相看。”

    我全身颤抖地抬头看他,但是泪眼里看不清晰。我只知道他望着我的目光专注而感念,这一刻,我知道我是他心目中的儿子。

    我感到他握住了我的手,他的手那么冰冷。他看着我,但我不知道他眼中温暖闪烁的是否也是泪光。我听见他叹息地说:“慕容门已无他人…澜儿,你不要怪我。”然后他握紧我拿剑的手,猛然向怀中一拉…

    …

    有一瞬间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然后我开始想要挣开我的手指,我想要丢下那把插在他胸口的剑。

    但是他的手如铁箍一般扣紧我的手指,他还没有死,他看着我,他眼中神色逼切焦灼,仿佛他毕生心愿能否了结都在此一刻。他浑身痉挛,仿佛正痛苦万分地与死亡相抗,但他仍不肯死,在我让他放心以前…

    忽然我停止了挣扎。

    我望进他已开始扩大的瞳孔,我用力对他点了点头。

    “你放心。”我一字字地说。

    他审视我,终于轻轻一笑,松开手指,合上眼睛。

    …

    很久以后我站起身来,从父亲的胸膛里拔出我的剑,剑上没有染上一丝血痕。

    我看见地上仍有另一个影子。

    回头,我看见不知何时出现的阿湄。

    她脸上满是泪水,神情呆滞。

    我默默从她身边走过,她低声叫我:“二哥!”

    我站住。

    “你不要紧么?”

    我微微一笑,发现朝阳已升在峰顶,阳光普照下的红莲峰瑰丽雄奇。

    天空高远,疏云清淡,很好的五月时节。

    …

    我提剑转过山峰,我的部下一时群情涌动。

    池杨落落独立,回顾于我,眼中古井无波。

    “你已有必胜把握?”他问。

    我不回答,只微一拱手:“请庄主赐教。”

    他寂然一笑,长剑挽起,一时我眼前俱是无穷剑影,剑光如初冬骤雪天地纷扬,仿佛万劫有尽而大荒茫茫,无限孤绝寂灭之意。

    这一剑比方才所有剑招合在一处都更能夺人心魄,摧人神魂。

    但我却完全无动于衷。

    心如秋潭水,夕阳照已空。

    我轻轻一剑,直取剑团正中。

    剑光消散。

    …

    池杨面色苍白而双目幽深,沉静地望我。忽然一笑,向后退去,胸前血箭喷出。

    他恍如不觉,低声道:

    “渭水封冻,落叶腐朽,长安钟鼓,飞雪尽断。落叶长安剑最后一式雪满长安,五十年来初次现于江湖…却终究为人所破。”

    我不再追击,站在原地。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空明:

    “落叶长安剑气势悲慨已达极至,每一招都以情势夺人,要对手心丧若死。但纵是至情之剑,又怎抵得无情一击?”

    池杨深深望我,温凉一笑,缓缓说道:

    “但愿你从此一生无情。”

    …

    他的目光忽然一转,望着我身后一人:“慕容湄,池枫对你的心意,你要知道珍惜。”

    我心中一动,回头看着阿湄。

    她脸色苍白,茫然摇头:“不…他不过是利用我害关荻和叔叔。”

    池杨眉心一皱“此事断不可能,定是你父亲安排的计谋要你误会。否则池枫又何必受你一剑几乎丧命?”

    阿湄轻轻一震。“他…他怎会?”

    池杨冷笑:“他天生血质不凝,你那一剑几乎流光他全身的血。”

    阿湄不再出声,转过头去,眼中泪光闪烁。

    …

    池杨望天一笑,无尽苍凉。沉沉说道:

    “你们走吧,从此江湖之上,再无红莲山庄或是池家名号。愿你慕容门称雄武林,再有一次百年风光。”

    他自众人之间蹒跚穿出,伤口中血如泉涌,湿透重衣,又复滴落在地。他却神色宁静,恍若不觉。

    他跃上一块巨石,身形微微一晃,似已无力站稳。他以手中长剑稳住脚步,仍吸了一口气,朝峰顶攀去。

    众人鸦雀无声注目于他。

    阳光灿烂,山上红岩似乎已红成通透,一片晶莹宝光。他的白袍已被鲜血尽染,几成红色。我忽觉眼前生花,仿佛只需一个分神,他便要融在那艳丽红光中,从此了无踪迹。

    忽然,他停在半山,他怔怔仰望峰顶,似乎已在瞬间化而为石,再不能移动半步。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见峰顶日晕里正走出一个人。那人衣饰,竟仿佛是个女子。

    阿湄忽然颤声道:“二哥!”

    我回头望她,她指指峰顶那人,神色激动:“也许是姑姑!”她说。

    她忽然拉起我,攀上山峰。

    …

    我们掠近时,那女子已走到池杨身边。她的脸上带着厚厚的面纱。

    池杨目不转瞬地望着他,哑声说:“你…”她沉默地走来,忽然张开双臂,紧紧拥抱了池杨。她环合过来的手上有触目惊心的瘢痕,此刻连那些暗红的瘢痕都因她的用力变得苍白。

    池杨抛开手里的剑,拥抱了她。

    那时日色殷然,红光眩野,我望着他们在我们眼前紧紧拥抱,忽然只觉一阵寒冷虚乏自心底潮生狼起,竟然不可稍动。

    很久以后,池杨的身体无力软倒,慢慢从她臂间滑落。

    她撑不住他,同他一起缓缓坐倒,然后轻轻将他放平于地。

    阿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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