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_第十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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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第5/5页)

以你死不了。

    你想找死吗?

    我无数次地想你死,想你死时的样子,我非常愿意这样想。

    我死了你怎么办?如果不听你的音乐,谁都会认为你是个废物、傻瓜、闭着眼睛生活的人。做音乐做音乐,这让你变得不愿说话了,这让你变得不愿听人话了,这让你变得只做音乐不唱歌了。你从不会为出版你的音乐而改变,你的书店赚不到钱,总有一天你会花完你妈给你的钱,总有一天你会冻死饿死,而我是你唯一的朋友。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么多年你还是只有我一个朋友?你现在也不把三毛当朋友了,你说他的肥胖让你难受,你是个没感情的东西,你和奇异果一样,你们是苍白的圣徒,他还比你好点,有时他是畜生,而你现在连畜生都不是了,你们不爱这个世界,不爱任何人。

    你死了我永远爱你。

    你哭什么?我们的罗密欧哭了。你死了我也永远爱你,所以你最好快点去死,赶紧死掉!

    我爱你,我告诉你我不会再爱你了。你是假的。我不会再爱你了。你是个骗子。

    那个晚上,赛宁的眼泪好像一直没有停下来。

    他说你是一流的演员和骗子,你一直在骗我,也许骗着骗着你自己都信了,你喜欢假的东西。

    他一直说我不再爱你了。你是可怜的,你从来都是那么不确定,并且善于欺骗。

    他一直说对不起。

    我开始后悔和害怕。也许我们所拥有的只是单纯,失去了那就失去了一切,这些年我们都干什么了?今晚我把我们以前的好日子全给毁了。

    星星在头上闪耀,云朵也许是白色的,我们正在迷失自己,因为月亮已经被消灭,现在为人类照明的是一种叫东方红云彩的物质。

    我也哭了。

    赛宁说我很难过。

    我说我也很难过。

    早上的时候他到院子里拉小提琴。我听着他的小提琴,看着他的背影,我突然就相信了这个男人曾经是爱我的,而他现在真的不爱我了。我想着我们最初相识的那一刻:

    当时外面下着极大的雨,唱机里在放什么音乐我忘了。我也不知怎么就看见了那个大男孩在那里晃来晃去。他面带毫无根据的笑容,穿着一条花裤子,灯蕊绒的,那裤子非常大,像裙子,又确实是裤子。他一个人在酒吧里晃来晃去,左手拿着一只装威士忌的杯子,右手在那里晃来晃去,他的脚步向着我坐的方向移动。我看不清他的脸,我一直看他的腿。他穿着一双浅蓝色运动鞋,那双鞋的鞋底很薄,这使他的脚步看上去很不稳。他穿着一条白色的短袖大T恤。他有一头光滑笔直的长发,发尖在他上半身的三分之一处颤动,他的险很苍白,我完全看不清他的脸,但我确定他面带笑容,我看不清他是否在看我。

    我继续吃我的冰淇淋。过了一会儿,在我的右侧出现了一只拿着酒杯的男人的手,那是一只大手,每一块指尖都根结实,一看就知道他有啃指甲的习惯。我也有啃指甲的习惯。他的发尖坠到了我的眼前,我闻到了他头发的清香,我抬头看他。

    我发誓那是一张天使般的脸。

    他眼中赤裸的天真令我迷惑。他长着一张常年被雨淋的脸,从此我再也无法把自己的目光从那一刻的那张脸上移开,我甚至认为我之所以活到今天,是因为我相信那张胜,就是相信那张脸。

    赛宁突然说要回南方把我们的狗接回来。

    我说那是一条狗,是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就像白痴“白痴”你懂吗白痴?

    我说这话时赛宁正在喝咳嗽药水。赛宁说这药水在喉咙里坠落的感觉就像“分手”的感觉。

    你想说爱就是罗蜜欧与朱丽叶但是你在谈论一本书你想说爱就是天使在天堂但是你在谈论一幅画你想说爱就是我有1邻居对马丽亚的感觉但是你在谈论一个故事因为我想知道如果有一次你被龙卷风卷走你无法逃往一个安全的房子地震了你无法把所有的盘子搬上行李车发大水了你无法找到一千条救生衣把你从溺水的情况中拯救因为我知道爱是溺水而死是痛苦,是光线,是打雷,是魔术,是一个笑话!你进入过这样的情况吗?因为你想写一个关于罗蜜欧与朱丽叶的故事因为你想画一幅一千个蓝色天使在弹奏竖琴因为你想跳入你自己的小河之后完全潮湿一起潮湿一起哭泣一起握着手迷失在她的臂弯里而我现在只会在这里作一个听众学习东方诗歌,以及渔夫的忍耐直到我的转机来临我是一条因下雨而积水的渠沟,我的名字叫棉棉,以上故事并不是我的自传。我的自传得等到我成为赤裸的作家之后。那是我的理想。

    现在,我的写作只能是一种崩溃。

    现在,真实的故事和我的作品有关,和我的读者无关。

    我的唱机永远旋转,就像无尽的希望,我的耳朵让我得到了一个如此完美的世界,完美从来就是现在,这个被记住的世界是我的,我所拥有的,就是我的一切。

    现在是1999年4月21日清晨,这颗残缺的糖里唯一清晰的是我昨晚得到的这首诗歌,这份留言有个甜蜜的名字叫《明天和你谈话》。

    这次,他没有离家出走,似乎他很喜欢上海,也许,我们的眼睛将一起见证本世纪最后一道曙光。

    但我们并不很清楚正身在何处,他是一个人,我是一个人,这证明我们离得并不遥远。

    把我的生命变成了几种速度,致命的吉它在那里脆弱地前进,企图用一种音色表达一切,企图用一件事情代表所有的事情。

    无论我怎么努力,我都不可能变成那把酸性的吉它;无论我怎么努力更正错误,天空都不会还给我那把我带上无空的嗓音,我失败了,所以我只有写作。

    有时候,我们必须相信奇迹,我写作的声音就像一只午夜的瓶子破碎时在四周的回响,无数次听着从朋友那里偷来的RADIOHEAD,这个唯一清白的早晨,这颗糖在29岁的时候,就到了W这里。

    1995年至1999年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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