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意恩仇录_10东郭纪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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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东郭纪 (第4/4页)

",其实柏杨在火烧岛上的时候,她爱的人,别有其人,并且在台湾。台湾"诗人"作品之易引错觉也,由此可见。她又写过半通不通的"单程票"(给柏杨)一"诗",其中说:"而险如夷、惊已安/我们俩注定会守望到/北极星的悬升/在命运苍茫的曙色里。"艾玫不幸,她没福气坐享其成,在文字上消受"而险如夷、惊已安"的风凉;她只能在行动上,与柏杨共度惊险的岁月,共度那又惊又险的岁月。最后,"在命运苍茫的曙色里",她一阵泫然、一片沉默,抱着柏杨的十字评语,妄想"上帝会证明一切"。

    与我》的内容中,只能看得到浮面的花花草草,而完全没有触及到柏杨受难事件前后约半年之久的那一段沉痛过程;也正因为如此,在这本文集中,只有"我爱的人在火烧岛上"那种凭空想象式的感性诗句,而完全没有柏杨被捕期间的那一份惊悸惶栗、哀告无门的眼泪…

    屠申虹又写道:

    比较起来,柏杨先生比李敖幸运,在他入狱之后,还有李敖和我可以为他料理一些善后。在那一段时间里,我和李敖除了要为柏杨师设法摆平留下来的"支票款,以及出版社的杂务,更要强颜欢笑地安慰整天泪眼婆娑的柏杨夫人(艾玫女士)和当时才七八岁的女儿佳佳。由于那一段痛苦的日子,实在让人难忘,因此,在我的内心,对艾玫所受到的伤害,亦就难免有着一份较为偏袒的同情。在这一个事件过去后的十年,在柏杨师脱难回到台北的当天,《自立晚报》总编辑罗祖光先生和我陪柏杨师吃饭,在饭桌上,柏杨先生对艾玫的未曾等他出狱团聚极不谅解,讲了一些相当愤慨的埋怨话,我当时为艾玫讲了几句很持平的公道话…

    不料这几句持平的公道话,就被柏杨怀恨在心,从此,屠申虹也出局了。后来屠申虹对我摇头苦笑,说:"我们当年那样又冒险又辛苦的帮柏老忙,下场竟是你李敖被诬赖为好夫、艾玫被诬赖为yin妇、我屠申虹被诬赖为账目不清。想来真是窝囊。"我说:"柏杨的可恶、可恨与可耻,在他摧毁了人类最高贵的一项道德。朋友有难,凡是袖手旁观的,都没事;反倒是援之以手的,都遭殃,都被诬赖成好夫、yin妇、账目不清。柏杨这种恩将仇报,无异警告了人类:在朋友有难时,你绝对不可帮忙,这种义助的道德是要予以摧毁的,而柏杨公然摧毁了它。柏杨此人其他的卑鄙不足论,但他公然摧毁了人类的道德可就太差劲了。"古书有《中山狼传》,说赵简子在中山打猎,追逐一狼,狼向东郭先生求救,脱险后反咬恩人,这是中国有名的忘恩负义故事。如今柏杨公然摧毁了人类的道德,千载以还,恐怕一切都要改写,狼固是狼,东郭也是狼,因为照柏杨这样菜的做人,人人都是狼了,没人要帮别人,也没人敢帮别人了。

    与柏杨朋友一场,有两点他帮我的,虽事情不大,我仍感念。第一是我一九六七年同汤炎光、屠申虹办《文风》杂志,签约时他惠予见证。第二是一九七二年二月二十人日,我自警总保安处移送军法处,即从台北博爱路移送景美秀朗桥下。第二天,看守所同意我可以用书面向看守所图书室申请借书证,同房的袁耀权也同时申请,可是晚上书来的时候,却只有我申请的先发下,借书证上登记的笔迹,一看就是柏杨的,同时还为我选了一本书——雷马克的《生命的光辉》,是以德国集中营为背景的一部小说,在苦难中读了,令人鼓舞。

    我很感谢柏杨给我这次无声的优先服务,我至今不能忘记。那时柏杨正在做全所图书室主管,是"外役区"的肥缺,白天可以自由活动,如果想办法的活,也有机会照顾到我们这些整天在"押区"的难友,可是我始终没有得到他的任何照顾。

    到了四月,柏杨被移送绿岛了。过了两年,"押区"的刁德善他们也要移送绿岛,我秘密请刁德善带了点礼物送柏杨,并另一个一直不被正人君子提起的屠申虹,在我写文章揭发柏杨后,他写了追忆,提到他收到一本祝贺柏杨六十岁生日的书-《柏杨与我》:

    在这本花团锦簇的祝寿丈集中,到底欠缺了什么…它欠缺了几个人的名字。由于欠缺了这几个人的名字,于是,在整个事件的串连上,就发现了缺失,正好像在过去国民党的革命史上,故意遗漏了汪兆铭(精卫)一一样,让很多史实,都得不到合理的衔接。但是却又故意的增添了某些人物,于是在事件的发展上,又多出了一些可笑的枝节。

    这其中所欠缺的几个名字:第一个是艾玫(柏杨先生的第二任夫人)、第二个是李敖、第三个是我-屠申虹。

    由于在这本文集中,漏失了这三个名字,于是在《柏杨转告柏杨我为他奔走的种种细节,包括国际笔会开会,宣读在狱作家名字时,柏杨都名列其中等事,希望能给他一点安慰。我并请刁德善他们特别照顾他。

    柏杨出狱后,托林紫耀间接转话给我,希望把我藏书中他的著作借给他,可是我的藏书,在我多年坐牢期间,经过治安机关的洗劫和亲朋的打劫,已经散失不全,柏杨作品也在散失之列,我对柏杨,只好据实转告,歉未应命。我结婚后,胡茵梦提议请柏杨吃饭,我同意了。不料她电话打去,柏杨表示他饭局很多之意,这一请客,也就作罢了。后来得知,我已被他不分青红皂白、打成好夫了。我生平义助朋友也不在少,但义助下场如此含冤莫白、如此倒胃透顶的,倒是第一遭,每一想起,就会痛恨"柏小人"也。

    由于我对"柏小人"这种国民党文人的卑视,衍生出另一种情结,就是我非常讨厌我的名字和他们连在一起。有一次远流出版公司的王荣文写了一篇文章,中有一段说:"读史以识世局、决大势。…我们更乐意看到更多位如李敖、高阳、柏杨等,勤于耕耘史学的优秀作者。"我读了,深感未甘。

    昔初唐四杰,有"王(王勃)、杨(杨炯)、卢(卢照邻)、骆(骆宾王)"之称,杨炯闻之,却说:"吾愧居卢前,耻居王后!"

    今我耻居高、柏诸人之前,这种国民党文人的名字,跟在我屁股后面,我的屁股都引以为耻啊!正因为我考虑到我屁股的感觉,凡是有人写文章或讲话把我和国民党文人扯在一起,必犯我的大忌。当年胡适在美国,报章一登,常常有胡适、于斌如何如何。我想胡适心里一定不爽:于斌是什么东西啊!老跟我连在一起!人间无端之事,此为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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