蛤藻集_新时代的旧悲剧-1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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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时代的旧悲剧-1 (第5/9页)

接触,笑了笑:“陈老先生,武将军要读《春秋》;怎样?我以为先读《尚书》,更根本一些;自然《春秋》也好,也好!”“一以贯之,《十三经》本是个圆圈,”陈老先生手扶在膝上,看着自己的心,听着自己的声音:“从哪里始,于何处止,全无不可!子美翁?”

    武将军看着两位老先生,觉得他们的话非常有意思,可是又不甚明白。他搭不上嘴,只好用心的听着,心中告诉自己:“这有意思,很深!”

    “是的,是的!”会长又拿起水烟袋,揉着点烟丝,暂时不往烟筒上放。想了半天:“宏道翁,近来以甲骨文证《尚书》者,有无是处。前天——”

    “那——”

    会长点头相让。陈老先生觉得差点沉稳,也不好不接下去:“那,离经叛道而已。经所以传道,传道!见道有深浅,注释乃有不同,而无伤于经;以经为器,支解割裂,甲骨云乎哉!哈哈哈哈!”

    “卓见!”咕噜咕噜。“前天,一个少年来见我,提到此事,我也是这么说,不谋而合。”

    武将军等着听个结果,到底他应当读《春秋》还是《书经》,两位老先生全不言语了,好象刚斗过一阵的俩老鸡,休息一会儿,再斗。

    陈老先生非常的得意,居然战胜了钱会长。自己的地位、经验,远不及钱子美,可是说到学问,自己并不弱,一点不弱。可见学问与经验也许不必互相关联?或者所谓学问全在嘴上,学问越大心中越空?他不敢决定,得意的劲儿渐次消散,他希望钱会长,哪怕是武将军呢,说些别的。武将军忽然想起来:“会长,娘们是南方的好,还是北方的好?”

    陈老先生的耳朵似乎被什么猛的刺了一下。

    武将军傻笑,脖子缩到一块,许多层rou摺。

    钱会长的嘴在水烟袋上,小眼睛挤咕着,唏唏的笑。“武将军,我们谈道,你谈妇人,善于报复!”

    武将军反而扬起脸来:“不瞎吵,我真想知道哇。你们比我年纪大,经验多,娘们,谁不爱娘们?”

    “这倒成了问题!”会长笑出了声。

    陈老先生没言语,看着钱子美。他真不爱听这路话,可是不敢得罪他们;地位的优越,没办法。

    “陈老先生?”武将军将错就错,闹哄起来。

    “武将军天真,天真!食色性也,不过——”陈老先生假装一笑。

    “等着,武将军,等多喒咱们喝几盅的时候,我告诉你;你得先背熟了《春秋》!”会长大笑起来,可依然没有多少声音,象狗喘那样。

    陈老先生陪着笑起来。讲什么他也不弱于会长,他心里说,学问、手段…不过,他也的确觉到他是跟会长学了一招儿。文人所以能驾驭武人者在此,手段。

    可是他自己知道,他笑得很不自然。他也想到:假若他不在这里,或者钱会长和武将军就会谈起妇女来。他得把话扯到别处去,不要大家楞着,越楞着越会使会长感到不安。

    “那个,子美翁,有事商量吗?我还有点别的…”“可就是。”钱会长想起来:“别人都起不了这么早,所以我只约了你们二位来。水灾的事,马上需要巨款,咱先凑一些发出去,刻不容缓。以后再和大家商议。”

    “很好!”武将军把话都听明白,而且非常愿意拿钱办善事。“会长分派吧,该拿多少!”

    “昨天晚上遇见吟老,他拿一千。大家量力而为吧。”钱会长慢慢的说。

    “那么,算我两千吧。”武将军把腿伸出好远,闭上眼养神,仿佛没了他的事。

    陈老先生为了难。当仁不让,不能当场丢人。可是书生,没作过官的书生,哪能和盐运使与将军比呢。不错,他现在有些财产,可是他没觉到富裕,他总以为自己还是个穷读书的;因为感觉到自己穷,才能作出诗来。再说呢,那点财产都是儿子挣来的,不容易;老子随便挥霍——即使是为行善——岂不是慷他人之慨?父慈子孝,这是两方面的。为儿子才拉拢这些人!可是没拉拢出来什么,而先倒出一笔钱去,儿子的,怎对得起儿子?自然,也许出一笔钱,引起会长的敬意。对儿子不无好处;但是希望与拿现钱是两回事。引起他们的敬意,就不能少拿,而且还得快说,会长在那儿等着呢!乐天下之乐,忧天下之忧,常这么说;可谁叫自己连个知县也没补上过呢!陈老先生的难堪甚于顾虑,他恨自己。他捋了把胡子,手微有一点颤。

    “寒士,不过呢,当仁不让,我也拿吟老那个数儿吧。唯赈无量不及破产!哈哈!”他自己听得出哈哈中有点颤音。

    他痛快了些,象把苦药吞下去那样,不感觉舒服,而是减少了迟疑与苦闷。

    武将军两千,陈老先生一千,不算很小的一个数儿。可是会长连头也没抬,依然咕噜着他的水烟。陈老先生一方面羡慕会长的气度,一方面想知道到底会长拿多少呢。“为算算钱数,会长,会长拿多少?”

    会长似乎没有听见。待了半天,仍然没抬头:“我昨天就汇出去了,五千;你们诸公的几千,今天晌午可以汇了走;大家还方便吧?若是不方便的话,我先打个电报去报告个数目,一半天再汇款。”

    “容我们一半天的工夫也好。”陈老先生用眼睛问武将军,武将军点点头。

    大家又没的可说了。

    武将军又忽然想起来:“宏老,走,上我那儿吃饭去!会长去不去?”

    “我不陪了,还得找几位朋友去,急赈!”会长立起来“不忙,天还早。”

    陈老先生愿意离开这里,可是不十分热心到武宅去吃饭。他可没思索便答应了武将军,他知道自己心中是有点乱,有个地方去也好。他惭愧,为一千块钱而心中发乱;毛病都在他没作过盐运使与军长;他不能不原谅自己。到底心中还是发乱。

    坐上将军的汽车,一会儿就到了武宅。

    武将军的书房很高很大,好象个风雨cao场似的,可是墙上挂满了字画,到处是桌椅,桌上挤满了摆设。字画和摆设都是很贵买来的,而几乎全是假古董。懂眼的人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说是假的,可是即使说了,将军也不在乎;遇到阴天下雨没事可作的时候,他不看那些东西,而一件件的算价钱:加到一块统计若干,而后分类,字画值多钱,铜器值若干,玉器…来回一算,他可以很高兴的过一早晨,或一后半天。

    陈老先生不便说那些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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