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拉格群岛_第二章还是败坏 首页

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第二章还是败坏 (第3/4页)

下气过。在整个服刑期间几乎从未收到过家里寄来的包裹。四面八方都受到劳改营哲学的灌输和劳改营败坏人心的影响,但他就是接受不了。在克麦罗夫劳改营(安吉别斯),特派员死气白赖地收买他当眼线。格里戈里耶夫十分坦率直爽地回答:“我很讨厌跟你说话。想干的人多的是,何必钉着我。”“畜牲,你会趴在地上来找我们!”“我宁愿随便找棵树上吊。”于是他被送进惩戒营。在那儿吃了半年苦头。这还不算,他又犯了更加不可原谅的错误:上面把他派到劳改农场,要他(以土壤学家身份)当作业班长。他不干!反而卖劲地耪地和割草。还有更傻的事儿呢:在埃克巴斯图兹的采石场上,他拒绝当统计员。唯一的原因是干上这个差事就必须为苦工们虚报产量,一旦被查出来,整日醉醺醺的自由人工长就要为这个受处分(会吗?)。因此他就去凿石头了!他的骇人听闻的超出人之常情的诚实达到了这种程度:当他跟着菜班一起去加工马铃薯的时候,尽管所有的人都偷马铃薯,他却不偷。把他安排进享受特权的机修车间作业班,在水泵站看仪表。但是仅仅因为他不肯给自由人工地主任——光棍汉特列维什洗袜子,就把这个位置丢了。(作业班里的人劝他说:你管它呢,干什么活不一样?不,对他说来不是一样的!)只是为了不做亏心事,他不知多少次选择了最坏的和最苦的命运!而他真的没有做过亏心事,我可以作证。不仅如此;光明磊落的精神对他的rou体产生了奇妙的影响(现在根本没人相信,没人懂得这种影响),已非盛年(靠近五十岁)的格里戈里·伊万诺维奇的机体在劳改营里变得越来越强壮:原来的风湿性关节炎完全消失了,一场伤寒痊愈之后他变得特别健康:冬天套着一个在头部和两臂挖了窟窿的布口袋在外面走路却没有感冒!

    所以这样说是否更正确:什么样的劳改营也不能败坏具有一个坚强的内核的人。他不接受那种“人生来是为幸福”的可怜的思想意识,那种派工员一棍子就能打掉的可怜的思想意识。

    进劳改营之前未受过任何道德观念和精神教育的熏陶的人们在营里必定败坏。(这决不是理论上的推断。我们光辉的五十年当中养成了成百万这样的人。)

    在劳改营里败坏的是那些在外面已经败坏或已经为败坏准备了条件的人。因为在外面人们也照样在败坏,有时候比劳改犯还够劲。

    下命令把莫伊谢瓦伊代绑到柱子上受人辱骂的那个押解队军官不是比向她吐口水的劳改犯更要败坏吗?

    顺便说一句:各个作业班的所有人员都向她吐了口水吗?或许每个作业班里只有一两个人做了这种事?我估计八成会是这样的。

    塔季扬娜·法利克写道:“对人们的观察使我确信了一条:如果一个人原来不是卑鄙的人,他不可能在劳改营里变成这样的人。”

    如果一个人在劳改营里突然变得卑鄙,那也许并不是他在变化,只不过是他内在的卑鄙正在显露出来,而以前没有显露的必要。

    M·A·沃伊琴科是这样认为的:“在劳改营里不是存在决定意识,相反,你到底是变成禽兽还是继续做一个人.全依赖于你的意识和你对人性的坚定信念。”

    这是一句斩钉截铁的宣言…但并不是他一个人这样想。美术家伊瓦舍失-穆萨托夫也热烈地做着同样的论证。

    是的,劳改营中的败坏是大批的现象。但其原因并不仅仅在于劳改营的恐怖,还因为我们苏维埃人踏上群岛的土地的时候精神上已经解除了武装——早已为败坏准备好了条件,在外面就已经受到它的感染,就已经常常竖着耳朵听取老劳改犯介绍“在劳改营里应该怎样生活”的经验。

    但即使没有劳改营,我们本来也必须知道应该怎样生活(以及怎样去死)才是。

    也许,瓦尔拉姆·吉洪诺维奇,人和人之间在困苦和患难当中,甚至在达到极端的患难当中,一般还是可以产生友谊的!但不是在我们这些近几十年培养出来的干枯而卑陋的人们之间?

    假如真的非败坏不可,那么奥利加·利沃夫娜·斯利奥斯贝格为什么没在林海中的道路上抛弃快要冻僵的女难友,而是和她一起留下来面对必定的死亡并救活了她?莫非这样的患难还没有达到极端?

    如果真的非败坏不可,那么瓦西里·梅福季耶维奇·亚科文科这样的人是从哪儿来的?他服完了两次徒刑,刚刚获释,以自由雇员身份在沃尔库塔定居,刚能没人押解地走动并开始经营自己第一个小巢。一九四九年,在沃尔库塔开始把已释放的犯人重新抓进去,重新判刑。发生了逮捕狂!自由雇员们人心惶惶。想的是怎么样才能保住自己,怎么样才能更不显眼。但是,亚科文科在沃尔库塔劳改营里结交的朋友格罗津斯基重新被捕,侦讯期间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没有人到监狱去给他送吃的。于是亚科文科就胆大包天地去给他送牢饭。狗杂种你你们要抓,就把我也划拉进去吧!

    为什么这一个就没有败坏呢?

    所有的幸存者不是都能记得起在劳改营里曾向他伸出过手并在最危急的时刻搭救过他的一两个人吗?

    不错,劳改营的设计和目标是要使人败坏。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们能揉烂每一个人。

    正如自然界从不会发生只有氧化而没有还原的过程一样(甲物氧化,与此同时动物在还原),在劳改营(以及生活中一切地方)里也不是只有败坏而没有向上。两者是并存的。

    在本书的下面一部,我还想介绍一下,在另一些劳改营即特种营里面自某时起逐渐形成了与众不同的“场”:败坏过程在那里受到有力的遏制,而向上过程变得对于营里的利己主义者都有了吸引力。

    是的。但还有改造呢?改造的情况究竟怎么样?(“改造”——这是属于社会和国家的概念,与“向上”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世界各国,不单是我们一国,司法系统梦寐以求的都是使犯罪分子不是单纯服刑而且要改过自新,也就是说希望不要在被告席上再看到他们,特别不要因触犯同一律条再次受审。

    不过我国当局从来没有期求“改造”——即不再次抓捕“五十八条”我们已经援引过监狱学家们关于这一点的坦率言论。“五十八条”他们是要通过劳动加以消灭的。我们活了下来,这已经是我们的自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