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女子,我也是女子_捕蝶者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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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捕蝶者 (第4/5页)

在方明白人类会为探险而粉身碎骨。我想我一生也不明白你。”赵眉正色道:“你如果认真起来,倒令我难过了。”

    依然缠绵缱绻。果然惊怯欢喜。

    赵眉拉开了窗帘,街灯照进来,天天都是月亮。

    “多么美,像舞台。”

    在淡蓝的夜色中,赵眉发觉成名一直穿着一双墨绿绵织袜。她慢慢地替他褪下来,吻他的脚,心里满足,剥落的痛楚。

    她便裸着身,静静地穿上他的袜子。道:“你看,皱纹生长,如哈密瓜,布满全身,然后我就死了。”

    成名拉着她:“呵,你不要死。”

    一会又道:“我怎可以想像你这么的一个人,从此消失。”

    赵眉想起了自己的年轻日子,以为凡事垂手可得。也会说:“不要死。”或:“不要离开我。”或:“我一生一世都爱你。”

    到如今,老病死,不过是一步之遥了。

    赵眉并不难过,只是感到了疲倦。

    “我今天晚上可以留下吗?赵眉?”

    “不。”赵眉说。

    “你哭了。”成名是一个好孩子:“我留下来陪你,好不好?”

    “成年人的眼泪,从来不是恳求。”

    “这样,是我令你悲哀了。”

    没有欲望的虚无荒漠,时光悠悠流转,赵眉和成名一起度过,不激动亦不紧张,是老年人的爱情。他们也去跳舞、滑水,赵眉也会开快车,丝巾高高地扬起。清晨赵眉又会煮清香扑鼻的咖啡。成名对赵眉,愈要扮老成,老怕她跌倒,担心她夜归,嘱她早睡,偷走她的安眼药,成天小心翼翼“不要”“小心”的,赵眉心里想:“是我累了他。我把他变成小老人了。”

    由是十分歉疚,待他益发的温柔。

    成名救完火回来,身上沾上火场的炭焦,赵眉细细地替他洗擦。

    在炉灶士敏土起回半腐烂的尸体,成名下班来找她,不断地呕吐。她替他倒满满的威士忌,抱他,哄他,低道:“宝贝,一切都好了。”

    救火警号响起,赵眉心里便开始忐忑不安。她以为她无所谓,她还是爱着他。

    赵眉一天早上起来看报,蚁一样的字,无论如何都看不清楚,以为还未睡好,搓得眼睛发红,赵眉想:“我眼睛有病。”慌忙跑去看医生。原来有了老花。

    有了老花。有了老花。赵眉一路地走往上班的道路,想到她前头的荒凉岁月,沙漠似的,耀着血红的光。

    她和成名隔得很远很远。

    开快车、跳舞、滑水、性爱不过是假象。

    陈路远只是非常寂寞。

    升上了二年级,暗疮开始痊愈,脸上留了深深浅浅的坑。

    女子的死上了两天报纸,随即为人所遗忘。连陈路远都几乎忘记,自己曾经杀了人。一切没有动静,仿佛杀人十分应该,像星期六早上替中学生买一支筹款纸旗一样应该而平凡。

    如何会是丁玉生。丁教的是“国际人权法”她本人又是环保分子,穿着不染色的棉衣,长发不剪,不施脂粉,夏天老走路,吃素,上课时微微喘气出汗,身体散发花草香,讨论“新界条例”的性别歧视,声音特别柔软动人。陈路远说女性不应有承继财产权,她便眯着眼看他,讶然道:“怎样的脑袋,是否面粉做的。”惹来全班大笑。陈路远脸红耳热,丁偏微笑,带点挑衅地看他,然后又好意地道:“你下课来找我,我们好好地谈一谈。”

    陈路远没有去。他怕她。

    后来丁玉生便开始缺课,同学说,她的丈夫死了。她丈夫是危地马拉人,在美国组织共产党,被人在浴室用机枪射杀。

    盛夏他非常非常想念她。暑假悠长难耐,他天天跑去股票市场买卖。股票上升二个仙便飞扑挂牌,心里跟股价上上落落,又着实了些。一个暑假下来,还可以赚到一架二手宝马。

    他很想告诉她,他买了新车。这学期她教的是“英联邦宪法”他兴冲冲地冲入课室,在讲课的是一个小胡子——她还是缺了课。

    下了课他便去佐敦道召妓。泰国女郎走了,又来了一批印度尼西亚女子。女子肚皮上有一处毒蛇似的暗紫胎记,陈路远合上眼,满目还是暗紫的小毒蛇。他一惊,便来了。

    走在街上,已经入夜。发狂的母猫在公厕后面奔走,年老的同性恋者在公厕打架交合,吸毒乐师眯着眼拉二胡,银币滚滚作响,远处有雷声。

    他非常非常渴望占有丁玉生。

    他知道她住在大学玫瑰苑,门牌上有她的名字,六楼。爬上天台,还见得她家浴室挂着她的手帕、内裤,干巴巴的,像饼干。想来她走得十分匆忙。沿着水渠爬下,一翻便是她家露台,探手一拉,居然没上锁。

    他的心扑扑地跳动。他知道,他会占有她。

    丁玉生回来时脸上长了雀斑,年纪忽然老了好些。陈路远看着她的萎谢,课也听不进去,坐在第一行,不停的在打噫。她听得极其烦厌,又不好发作,只在一个题目与另一个题目之间,一顿,盘起长发,用铅笔插着,架起了黑眼镜。

    下了课他在课室门口等她。

    她稍一顿,声音还是十分轻软:“找我吗?”

    “噢,不。”陈路远说。

    她缓缓地脱下黑眼镜,放下了头发。陈路远看得怵目惊心,如白丝衣服之落地。

    “成长非常痛苦。过了,便好了。”微微地浮了一个笑:“功课有问题,便来找我。你知道我办公室。”

    待她走远,空气犹有她体上的花草香。陈路远才扬声道:“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丁玉生回过身来,只说:“因为。”也没有话,扬手便走了。

    陈路远立在暗灰的空气中,什么地方有伤口,痛楚,并且愈合。

    他决定了:他爱她。

    她美丽宁静如睡莲于蓝塘月色。他站在她身旁看她,尼泊尔人的宝石匕首闪着暖暖的紫光。

    “你怎么知道?”他在她耳边轻轻地说。

    她翻了一个身。

    “聪明反被聪明误,丁玉生。”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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