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传_第二章眉山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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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眉山 (第2/3页)

弟轍生下時,家中還能再雇一個奶媽。奶這兄弟二人的兩個奶媽,按照中國的習慣,要一直跟她們照顧到成年的孩子過活一輩子。

    蘇東坡一降生,祖父仍然健在,正是六十三歲。以前年輕時,生得高大英俊,身體健壯,酒量極大,慷慨大方。后來有一天,蘇東坡已經成為當代公認的文壇泰斗,官居翰林學士知制法之職,家已移居在開封城皇宮附近。一天,幾個至交與仰慕他的人前去拜訪,正好那天是他祖父的壽誕之期,他就開始向來客述說這位怪老漢的幾件趣事。老人不識字,但是人品不凡。那時他們正住在鄉間,自己廣有田地。他祖父不像別家那樣儲存食米,他卻以米換穀,在自家穀倉中存了三四萬石之多。別人不知道他何以如此。隨后荒年歉收,他祖父乃開倉散糧,先給他自己的近族近親,然后才輪到他妻子的娘家人、再后給他家的佃農,最后給同村的貧民。這時別人才知道他當初為什麼廣存稻穀——因為稻穀可藏數年,而稻米天潮時則易黴壞。他祖父衣食無憂,優哉游哉,時常攜酒一樽,與親友在青草地上席地而坐,飲酒談笑,以遣時光。大家飲酒高歌,規矩拘謹的農人都大為吃驚。

    一天,老漢正在喝酒取樂,重要消息來到了。他的二兒子,蘇東坡的叔父,已趕考高中。在鄰近還有一家,兒子也是同樣考中。那是蘇東坡的外祖母程家。因為蘇程連親,所以可以說是雙喜臨門。程家極為富有,算得是有財有勢,早就有意大事鋪張慶祝,而蘇家的老漢則並無此意。知父莫如子,蘇東坡的叔叔親自派人由京中給老人家送上官家的喜報,官衣官帽,上朝用的飭板,同時還有兩件東西,就是太師椅一張,精美的茶壺一個。喜信到時,老漢正在醒醒大醉,手裏攢著一大塊牛rou吃。他看見行李袋裏露出官帽上的紅扣子,一下子就明白了。但是當時酒力未消,他拿起喜報,向朋友們高聲宣讀,歡樂之下,把那塊牛rou也扔在行李袋裏,與那喜報官衣官帽裝在一處。他找了一個村中的小夥子為他背行李袋,他騎著驢,往城走去。那是他一生最快樂的日子。街上的人早已聽到那個考中的消息,等一看見酪配大醉的老漢騎在驢背上,后面跟著一個小子扛著一件怪行李,都不禁大笑。程家以為這是一件令人丟臉的事。而蘇東坡則說只有高雅不俗之士才會欣賞老人質樸自然之美。此老漢也是一個思想開通的人。一天,他在大醉之下,走進一座廟裏,把一尊神像摔得粉碎。他原來早已對那尊像懷有惡感,並且那尊神像全村人都很懼怕,更可能的理由是對那廟裏的廟視存有敵意,因為他常向信徒們勒索錢財。

    蘇東坡的酒量倒不是由祖父那裏繼承而來,但是他的酒趣則是得自祖父,以后不難看出。這位不識字的老漢的智慧才華,原是在身上深藏不露,結果卻在他兒子的兒子的身上光榮燦爛的盛放了。身心精力過人的深厚,胸襟氣度的開闊,存心的純厚正直,確都潛存在老人的身上。蘇家在當地興起,和別的望族世家之興起一樣,也是合乎無限的差異變化與物競天擇的自然規律的。對于蘇東坡外婆家的才智如何,我們尚無明證,但是蘇程兩家血統的偶然混合,不知在何種情形之下,竟產生了文學天才。

    此外,祖父對他孫子的文學生活並無何苦大的影響,只是一點,祖父的名字是"序"。當年對一個作家而言,這確是最為難的事,因為蘇東坡是個名作家,必須寫很多序。蘇東坡若用"序"這個字,便是對祖先失去尊敬。于是他只好把他作品中所有的"序",都改稱之為"引"。不稱父母與祖父母的名諱,在中國是很古老的風俗,有時候十分麻煩。尤其父親的名字是很普通的字時為甚。在中國最偉大的史學家司馬遷皇皇巨著中,我們找不到一個"談"字,因為"談"是他父親的名字。有一個人名叫"趙談",司馬遷竟擅自改為"趙通"。同樣,后漢書的作者范曄必須避開他父親的名字"泰",所以今天我們在他那一百二十卷的大作中找不到一個"泰"字。詩人李翱的父親名"今",于是此位詩人必須用一個古字代替現代這個普通字"今"。這種禁忌是由禁寫當朝皇帝名字的禁忌而起。科舉考試時,考生的名字之中若有一個字與當朝已駕崩的皇帝的名字相同,則被逐出考場。可是皇帝通常總是稱年號或溢法,而不稱名,所以就有不少考生忘記了皇帝的名字,而真被逐出考場。有時一個皇帝也會在這方面犯了禁忌,因為誰也不易隨時記著十代祖先的名字。一次,一個皇帝一時沒記清楚,在給一座亭子起名字時用錯了字,忽然想起來犯了禁忌,誤用祖先之名。于是,剛為那個亭子頒賜了名字,立刻又改換。

    蘇東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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