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传_第八章拗相公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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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拗相公 (第4/6页)

語之禁,起東漢黨錮之獄。多士何畏而不言哉?臣恐逐者不已,而爭者益多…陛下將變今之刑,而用其極欽,天下幾何其不叛也?

    "今天下有心者怒,有口者謗。古之君臣相與憂勤,以營一代之業者,似不如此。古語曰百人之眾,未有不公而說,況天下乎?今天下非之,而陛下不白,臣不知所說駕矣。詩曰:

    譬彼舟流,不知所屆。

    心之憂矣,不逞假寐。區區之忠,惟陛下察之,臣謹昧死。

    蘇軾上對"

    使朝廷文武百官最受激動的,莫如王安石之清除禦史台。最初,王安石的威嚇朝廷百官,倒不是以他那極端而廣泛的經濟政策,而是他對膽敢批評他的禦史,憑他狂妄的習慣,一律撤職。于是批評朝政之權受到了摧殘,政府組織的基礎受到了破壞,這樣就觸動了政體最敏感部分。官場全體為之大驚失色,王安石自己的朋友也開始背棄他。

    單以排除禦史台的異己一事,就足以削弱對他的支持力量,也引起朝廷領袖的紛萌退意。在中國,監察機構是朝廷一個歷史悠久的制度,其作用就是代表輿論時時對當政的政權予以控制或批評。在一個好政府裏,監察機構必須能隨時對皇帝進冷言,向皇帝反映輿論,這種重要性是不可忽視的。由于其地位如此之重要,監察機構既有重大力量,亦有重大責任,禦史如對當權者做強有力的攻擊,可以把一個政權推翻。這種監察作用,在政府的人事和政策上可以引起變動,不過其方法並未明確予以規定,其作用與現代的新聞輿論大致相似。古代此種制度之異于今日者,就是此等監察機構及其反對權,並無明文規定受有法律保障,只是傳統上認為明主賢君應當寬宏納諫;至于皇帝重視他那明主賢君的名譽與否,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倘若他不克己自律,他可以降旨把禦史降級、懲處、折磨,甚至全家殺害。有些皇帝確是如此。身為禦史者在個人毫無法律保障之下,卻要盡職責向朝廷與皇帝進諫規勸,處境是既難又險。但是像現代,總有對公眾抱有責任感的新聞雜誌編輯,不惜冒監禁死亡之險而向極權政權挑戰的,在過去也總有禦史受皮rou之苦、鞭答之痛,甚至死亡之威脅,而盡其于人民之職責。尤其在東漢與明朝兩代,當時有禦史,寫好彈劾jianian相的本章,自料必死無疑,在本章呈遞與皇帝之前,先行自縊身死。這些禦史正如武士之上戰場,前仆后繼。好皇帝自己愛惜名譽,對于這等禦史的處理頗為慎重,因此甚獲美譽而得人望,但是惡人當政則急于塞禦史之口,正如現代之專制暴君,總以鉗制報章雜誌之口為急務。

    王安石當政之始,元老重臣對他頗寄厚望。現在禦史中丞呂晦向王安石發出了第一彈,說他:"執邪見,不通物情。置之宰輔,天下必受其禍。"連司馬光都深感意外。在呂晦同司馬光去給皇帝講解經典之時,呂晦向司馬光透露那天早晨他打算要做的事,從袖子裏把那件彈劾表章給司馬光看。

    司馬光說:"吾等焉能為力?他深得人望。"

    呂晦大驚道:"你也這麼說!"

    呂晦遭受革職,于是排除異己開始了。

    現在星星之火使朝廷政爭變成了熊熊之勢。有一婦人,企圖謀殺丈夫,但僅僅使她丈夫受傷而未克致命。此一婦人曾承認有謀殺之意,當時有個高官對處治之刑罰表示異議。此一案件拖延一年有餘,未能定案。司馬光要以一種方式判決,王安石要另一種方式,而且堅持己見,皇帝的聖旨對此案的處刑亦有所指示。但是禦史劉恕則拒不同意,要求再審,禦史如此要求,亦屬常事。另一禦史對王安石的意見不服,王安石則令他自己的一個親信彈劾劉恕。這樣一來,一場爭鬥,便化暗為明。

    禦史台則群情激動。問題現在是仍要在不受限制之下自由盡責呢?還是等候逐一被人清除?幾位禦史乃聯名上書彈劾王安石,請求罷除其相位。王安石大怒,欲將此數人投諸監獄而后快。司馬光與範純仁認為在基本上不可如此對待禦史,最后六個禦史遭貶滴至邊遠外縣充任酒監。一見情形如此,範純仁起而應戰。他要求貶滴禦史之成命必須撤回,結果他自己也遭流放。下一個要倒下去的是蘇東坡的弟弟蘇子由。他一直就反對青苗法和市易法。兩個月之后,忠厚長者老巨富弼向朝廷辭職歸隱,臨去警告說,在任何政治鬥爭中,正人君子必敗,而小人必占上風,因為正人君子為道義而爭,而小人則為權力而爭,結果雙方必各得其所,好人去位,壞人得權。他預言國家大事著如此下去,國家行將大亂矣。

    朝廷之上,現在是一片騷亂。神宗熙宁二年(一O六九)二月,制置三司條例司成立,七月實行市易法,九月實行青苗法。數月之后,眾人對當權者的意見,由期待而懷疑,由懷疑而迷惑,由迷惑而憤怒恐懼。

    現在情勢變化甚速。熙宁三年(一0七0)三月與四月,禦史台大規模遭受整肅,隨即大規模佈置上新人。隨后倒下的兩個禦史,都是王安石個人的朋友,都曾助他獲得政權,王安石也是倚為聲援的。身材頎長,性情暴躁又富有口才的孫覺,他也是蘇東坡畢生的友人,曾經向王安石發動論爭,因為王安石堅稱周朝的錢幣機構,曾經以百分之二十五的利息把錢借給人民,他對此說表示反對。王安石仍然希望得到他的支援,派他到外地調查為什麼當時盛傳朝廷強迫貸款與農人,甚至在京輜一帶也傳聞如此。孫覺回到京師,老老實實報告確有強迫銷售情事。王安石認為他這是出賣朋友——所以孫覺也被革職。更為重要的案子是"美髯公"呂公著的案子。呂公著是宰相之子,學識淵博,但是沉默寡言。在早年,王安石和呂公著在文學上同享盛名,同為儒林所敬佩。呂公著曾説明王安石位登權要,王安石乃使他官拜禦史中丞,作為回報。現在呂公著上神宗皇帝的奏議中,文字未免過于辛辣,使王安石大為不快,在文中他問:"昔日之所謂賢者,今皆以此舉為非,豈昔賢而今皆不肖乎?"王安石親擬罷斥呂公著的詔書,用字措辭正好流露他自己喜怒無常的特性。在二人交好之日,王安石曾向皇帝說:"呂公著之才將來必為宰相。"而今他把呂公著比做了堯舜時的"四凶"。

    最使曾佩服他的人與之疏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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