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一个爱情故事_第二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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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第7/7页)

。刚才她就是因为想起了上面讲的这件事才打碎盘子的。赫尔曼走过去帮她捡碎片,但是她不让他动手。他会——但愿不出这样的事——割破手指的。她用条帚把碎片扫入畚箕,然后给他端来了咖啡。他常常有这样一种感觉:凡是她碰过的东西就变得神圣了。他喝着咖啡,吃了一片她特意为他做的蛋糕(医生对她的饮食规定很严)。他陷于习惯而熟悉的沉思中,因此,他们没有再说话。

    赫尔曼不必到他的办公室去。玛莎中午下班,他到自助餐厅去跟她见面。今年夏天她将第一次休假,有一个星期时间。她渴望和赫尔曼一起出去一次,但是上哪儿呢?赫尔曼沿着特赖蒙特大道朝自助餐厅走去。他走过各种卖花哨的小商品、妇女服装和文具的商店。跟齐甫凯夫一样,男女售货员们坐着等顾客上门。联锁商店使许多小店铺破产。这里那里的店门上写着“出租”字样的招牌。总有人准备再碰碰运气。

    赫尔曼通过旋转门走进自助餐厅,看到了玛莎。她,迈耶。布洛克和希弗拉。普厄的女儿,站在那儿,接过帐单,点着钱,卖着口香糖和烟卷。她一看到他,就冲他微笑。根据自助餐厅那只钟,玛莎还得工作二十分钟,于是赫尔曼在一张桌子边坐了下来,他喜欢靠墙的或是墙犄角的桌子,因为这样别人就不能从后面接近他。尽管他刚刚吃了许多东西,他还是走到柜台前买了一杯咖啡和一客大米布丁。他似乎是不可能增加体重的。他体内好像有一团火,消灭了一切。他从远处注视着玛莎。尽管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可是餐厅里还点着电灯。隔壁几张桌子旁,男人们公开地看着意第绪语报纸。他01不必瞒着任何人。对赫尔曼来说,这总像是个奇迹。“这种情况能维持多久呢?”他问自己。

    有一位顾客正在看一份共产党的报纸。他可能对美国感到不满,希望来一次革命,希望群众涌向街头,砸碎赫尔曼刚才走过的那些商店的窗子,把售货员拉走,送往监狱或强劳集中营。

    赫尔曼默默地坐着,一心想着自己复杂的处境。他已经在布朗克斯住了三天,他给雅德维珈打过电话,告诉她他不得不从费城去巴尔的摩,答应今天傍晚回家。但是他没有把握,玛莎是否会同意他走;他们说好一起去看电影。她使用种种办法使他跟她呆在一起,尽量把事情弄得困难。她对雅德维珈的仇恨简直到了蛮不讲理的地步。如果赫尔曼的衣服上有一点污迹,或者外套上掉了一颗钮扣,玛莎就会骂雅德维珈不关心他,说她和他一起生活只是因为他在养活她。叔本华哲学的理论认为聪明才智不过是盲目意志的奴仆,玛莎是赫尔曼知道的这种理论最好的论据。

    玛莎结束了她在出纳机前的工作,把现金和帐单交给来接她班的出纳员,随后端着一盘午饭朝赫尔曼的桌子走来。上一天晚上她睡得很少,早晨醒得很早,不过她看起来毫无倦容。她像平常一样嘴里叼着一支香烟,她已经喝过好几杯咖啡。她爱吃辣味的食物——泡菜、荷萝泡菜、芥末;不管吃什么,她都爱撒上盐和胡椒,她喝不加糖的浓咖啡。她呷一口咖啡,猛吸一口香烟。她的饭菜吃剩下四分之三。

    “暧,我妈怎么样?”她问。

    “挺好。”

    “挺好?我明天得带她去看病。”

    “你什么时候休假?”

    “我还拿不准。走,到外面去!你答应跟我一块儿去动物园的。”

    玛莎和赫尔曼两人可能要走好几英里。玛莎时常在商店橱窗前停下。她看不起美国的奢侈品,但对便宜货很感兴趣。那些即将停业的商店会大拍卖,有时价格比原价便宜一半还不止。只要花几分钱,玛莎就可以买到零头布,为她自己和母亲做衣服。她还自己缝制床罩、窗帘,甚至家具套。但是谁上她家来呢?她到哪儿去呢?她和那些难民朋友已经疏远——第一,为了避开里昂。托特希纳,他是他们中的一员;其次,由于她和赫尔曼的同居生活。他可能碰到某个认识他是住在科尼岛的人,这种危险总是存在着的。

    他们在植物园里停住,观赏着鲜花、棕桐、仙人掌和生长在人工控制气候的暖房中的许多植物。赫尔曼想,犹太民族也是暖房中的植物,它在陌生的环境中,靠着对弥赛亚的信念、对未来正义的希望、《圣经》——永远使他们着迷的书——中的那些诺言提供的养料,保持兴旺。

    看了一会儿,赫尔曼和玛莎继续朝布朗克斯动物园走去。布朗克斯动物园很有名气,他们在华沙的时候就知道了。两只北极熊在水池边一块突出的岩石阴影里打吨,肯定梦见了雪和冰山。每一只动物和小鸟各自在鸣叫,流传下来的故事,既显示出又隐瞒着继续创造的形式。狮子在睡觉,不时懒洋洋地睁开金黄色的眼睛,表现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沮丧模样,巨大的尾巴有力地挥动着驱赶苍蝇。那只狼来回跑着,疯狂地兜圈子。老虎在地上唤着,想找一块地方躺下。两只骆驼立着,默默无言,神情骄傲,像一对东方的王子。赫尔曼经常拿动物园和集中营对比。这儿充满着渴望的气氛——渴望沙漠、小山、河谷、兽xue和亲族。像犹太人一样,这些动物从世界各地被运到这儿,被判过孤独和无聊的生活。它们中间有的用大喊大叫来表达它们的哀愁;其他的则保持沉默。鹦鹉用嘶哑而刺耳的叫声要求它们的权利。长着香蕉型嘴的那只鸟把脑袋从有转到左,好像在寻找那个跟它开这种玩笑的罪犯。是碰巧?还是达尔文的进化论?不,这是有计划的——或者至少是那些有意识的神玩的一场游戏。赫尔曼想起玛莎说过的关于天上的纳粹的话。天上不是也可能有一个希特勒在统治吗肥苦难强加在被监禁的灵魂身上?他赋予它们rou、血、牙齿、爪子、角和愤怒。它们不得不去犯罪,否则就死亡。

    玛莎扔掉烟头。“你在想什么——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走,给我买客冰淇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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