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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2章 (第4/4页)
首级装进苞谷面口袋里,出了兰州。有人问,便说走榆中,其实越七道梁直下广河谢家。在一个隐密地方,一说是在谢六阿訇自己墙上挖了个洞,一说是在某人家的柜里——藏了很久很久。 这颗头就这样悄悄回到了哲合忍耶手中。 其实,哲合忍耶一直盯着它——据兰州以南传说:十三太爷首级一共来过南部三次,第一次是示众,曾在张家川北川杨家沟停留过一下,然后走了,时在同治年间;第二次仍为示众,到过南张家川瓦泉沟,时在光绪年间。这一次是第三次,恐怖已经消散,机会来了——是广河谢家人抓住了机会,并使自己大名远扬。 ——而洼上师傅已经在降回李得仓的支持下,在张家川建立了哲合忍耶的复教基地。他洼上师傅的命,正在等待着这一天。 首级被谢家人获得后,先报知了当时权势赫赫的李大帅得仓。据说李得仓害怕,不敢处理此事。但是,哲合忍耶穆勒什德级人物全部两姓三家的幸存者——马明心道祖后代马元章、马化龙十三太爷后代马进西、穆宪章平凉太爷后人马舍师傅等,均已被李得仓秘密安置于张家川。 洼上师傅属于道祖后裔一派,当时在张家川宣化岗上。李得仓恐惧此头招祸,谢家人便上山送头颅。马元章、洼上师傅又喜又悲,马上把十三太爷的这颗头颅接了下来。 当晚,礼过虎夫坦(宵礼)之后,按老传统人们跪成打依尔,边念边翻开《穆罕麦斯》,用颊亲吻一下经页,然后看着今晚轮到的第一页,开始诵读。 洼上师傅突然痛哭起来!大家再也无法念下去了,悠扬的念诵刚刚开始就弱下来,停住了。洼上师傅泣不成声地指着摊开的《穆罕麦斯》:——今晚轮上的这五页,做五页之题的第一页第一个词,正是“艾台依吐”——“我来了” 一个声音在黑暗的夜里,在不平的世道上空,静静地响着:“《穆罕麦斯》念到‘我来了’的时候;我就来了!…” ——那一刻,十三太爷的饱经风霜痛楚的头颅,正在人们身旁,静静地,一动不动。好像他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归宿。好像他此刻才是在真地告别。好像他自己正在宣告着。他宣告着往事结束了,战争结束了,繁华结束了,厮杀结束了。他同时预言了自己丰富多采的光阴和万恶的满清统治的结局。他不易觉察地暗示了哲合忍耶的古典时代——万众一心的团结和光彩夺目的束海达依主义的临近尾声。无论多斯达尼怎样地怀念它们、热爱它们、信仰它们——哲合忍耶若要生存,必须要在新时代找到自己的新路。十三太爷的大光阴,确确实实已在美丽的牺牲中,结束了。 洼上师傅一定勉强忍住悲哀,率领着多斯达尼高声念诵起来,那一夜的《穆罕麦斯》一定念得极美。 我也一次又一次地追随着哲合忍耶的夜礼,为着在那高昂的《穆罕麦斯》赞诗之中陶醉,为着理解阿拉伯文的那一段《艾台依吐》。 原哲合忍耶大阿訇、后来成为新疆穆斯林总教长的马良骏先生,曾把《穆罕麦斯》译成经堂语的汉文。赞诗采用七言,开辟了这一艰难的翻译道路。 原埃及爱资哈尔大学留学生、我的山东故乡长者、北京大学东语系马金鹏教授,又把此经译成现代汉语,大有突破和进展。 但是《艾台依吐》需要更新更准,而且切合着十三太爷马化龙的预言,匹配于哲合忍耶教内传说艺术的译文。自一九八九年斋月至一九九○年斋月,我仰仗哲合忍耶东寺伊斯兰学校满拉杨万宝的阿文能力,两人切磋研究,反复讨论,为此门尾诗提出了我们的新译。 大光阴,以壮美的牺牲为结局,逝世了。 十三太爷马化龙身首异处。但身首两处拱北——四旗梁子拱北和宣化岗拱北——都当之无愧地列入人类信仰中的圣徒墓群里。 只要还有哲合忍耶,《艾台依吐》就会存在。只要还有真的艺术,如同艾台依吐故事一样的作品也就会存在。 我来了思索着双关而有力的韵也许是那韵在暗随着我四顾茫茫的赞美之诗上乘者都是双关的警句我并不愿意用如花的美文像文人对君主我只是希望我这一首深刻有力在日暮途穷的时分由它为我说情——我来了 哦,疾驰的坐骑,于我已经毫无用处荒野里有谁能给我避难的一隅哦,首领,我该求救于谁在那复活之日人类中最威武的人啊我唯有求你庇护——我来了 是你的主使我登临了你高贵的门槛是你的光荣使我抵达了你终极的海岸我渴望你能够为着我向主开口你是主的使者啊我惧怕——常以惩罚面目出现的爱你的广阔并非不能容纳我——我来了 太阳对微粒从不吝惜光辉心灵的眼睛因为看见了你才具有了明亮内里的容颜因你而润泽和美是的,今生和后世都来源于你的慷慨一切真知灼见都源于对于你的认识——我来了 ①狄道爷,后率众进入新疆,传说曾击毙刘松山。 ②艾台依吐:是带第一人称领属附加成份的动词“来”的过去时形式。位于哲合忍耶每天宵礼后念诵五页的赞诗《穆罕麦斯》后面,某个五页的第一个单词位置上,习惯上这五页便称为“艾台依吐” ③哲合忍耶喜欢用“多斯达尼”这个复数形式称呼自己教友,而很少像其他回民那样称“多斯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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