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大学_第八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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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第6/6页)

   稀饭虽然倒在了脸上,但因迅速流到了脖子上,伤得最重的却是脖子,而且脖子左面的表皮全部脱落,红嫩嫩的肌rou完全暴露在眼前,甚至血管的跳动也看得清清楚楚。

    办理好住院手续又送病人到手术室处理完伤处,胡增泉才感觉到浑身已经被汗水湿透。抬眼看外面,天也完全黑了下来。当病房里安静下来时,胡增泉默默地坐到病床前。看着杜小春缠满纱布的脸和脖子,胡增泉的心里一阵阵发疼。真的是想不到会出这样的事。真的是很对不起杜小春。杜小春喜欢他,他已经看了出来。平心而论,他也喜欢她,只是和高歌比较,他觉得更喜欢高歌。正是这种喜欢,他才没忍心告诉她和高歌的事情,更没忍心拒绝她的爱。不但没有拒绝,而且在潜意识里还把她放在了候补的位置,万一和高歌的事情没有结果,那她就是下一个人选。真的是他害了她,而且把她害到了这样的地步。烫伤后,杜小春就一直在流泪,更没说一句话。此时,杜小春仍然双目紧闭,不知她在想些什么,抱怨些什么。发现杜小春睁开了眼睛,他立即本能地躲开了她的目光。但他马上又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见她咬紧了牙关强忍着眼泪,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他动情地想抓住她的手,但马上意识到不能。胡增泉只能哽咽地说一声对不起。但悲伤和哽咽使他没有说清晰。杜小春却听清楚了。但此时的任何语言,都是射向她心头的炮弹,并且炮弹在她的全身不断地爆炸,不断地轰击她的五脏六腑。这种轰击的疼痛,远远胜过烫伤的疼痛。真是做梦都想不到,事情会突然演变成这样一出惨剧。要她来做饭时,她虽然觉得有点委屈,但人家既然如此信任如此依赖,她也不好不来,根本没有怀疑这里面会有什么危险,更没想会有什么阴谋。她虽然喜欢胡增泉,但伺候高洁,却是无私的,也是充满爱心的。她从没厌恶过高洁,她对高洁充满了同情,充满了友爱,而且时间长了,真的也侍候出了感情,她真的把高洁当成了亲人,而且还以为高洁也很感激她。没想到高洁的心里竟包藏了如此的阴谋,而且这样的阴谋绝不是一时冲动,也绝不是隐藏了一天两天。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谁能想到一个行将就木的人却如此阴险,如此凶狠。

    她感觉自己很可能会毁容,至少也会留下疤痕。但这个疤痕却不是一般的疤痕,而是耻辱的标志,而且是永远的耻辱。从此,她将被钉在耻辱柱上,在耻辱中度过,而且把这种耻辱留给女儿,留给亲人。

    更可怕的是人们的议论。人言可畏,现在她感觉到的,不仅仅是可畏,简直就是死亡。这件事肯定就像台风,已经席卷了每一个角落,已经不知有多少人正在讥笑,有多少人正在谩骂,有多少人正在幸灾乐祸,有多少人正在冷嘲热讽。这样的奇耻大辱,已经不是能不能忍受,而是以后还如何见人,以后还如何生存。

    为什么去巴结她,为什么去伺候她,而且是心甘情愿,而且像个下贱的仆人。她一下又觉得自己真是下贱,真是可怜,也真是可恨。身为一名大学教师,怎么就突然堕落成了下贱的女人?难道是为了一个副教授职称?难道是为了一种报答和感恩?难道是为了一个可怜的爱情?难道是为了同情或者怜悯?她说不清,也无法说清,但钢铁一样的事实是,那个孤傲不俗的杜小春不见了,那个清心寡欲的杜小春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欲望横流低三下四却反而以为在努力在上进的杜小春。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就突然变了,而且一下变得如此疯狂,如此没有理智,如此不考虑一切后果。她觉得不可思议,也不可理解,但她知道,也没有人能够告诉她答案。

    自责,让她的心更加疼痛。她觉得应该好好反省反省自己。但她知道,一切都已经晚了一步,而且铸成的大错也无法弥补,包括和马长有的离婚,包括对胡增泉的热爱,也包括留在脸上的伤疤,留在心里的伤痛,留给人们的厌恶。

    既然是自己酿造的苦酒,那就只能由自己来咽下。死是不现实的,也不是她的性格。因为她相信,她会比现在活得更好。唯一可行的就是离开。她知道,在学校,她是没脸再呆下去了。而最好的出路,就是努力考取副厅级,然后离开这里,离开胡增泉,离开马长有,离开熟悉的人,到一个全新的环境,然后开始全新的生活。

    她睁开眼睛,见他仍然在看着她。她强忍着眼泪说,你回去吧,你也忙,以后就不要来看我,给我请个护理员,然后再把那些考试的资料给我带来就行了。

    多好的女人!他原以为她会怨什么人,骂什么人,想不到还在为他着想,还想到他忙,还不想给他添麻烦,还想到要考试,还要抱病努力学习。胡增泉的眼泪一下流了下来。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他想,既然这样,那就是老天在成全他和她。既然是天命,那就顺其自然吧。他擦干眼泪问她疼不疼。她摇摇头,然后又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杜小春的伤短时间不会痊愈。怎么告诉马长有,让胡增泉更加不安。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欺,何况和马长有又是同事加上下级关系。挖朋友的墙脚,太不仗义,也没脸见人。但要想完全蒙蔽马长有也不可能。怎么告诉,怎么才能够自圆其说,胡增泉想半天,也没有个最好的办法。他觉得还是和她商量一下,看能不能说成是不小心被烫什么的。他嗫嚅着问要不要现在给马长有打个电话。杜小春说,不用了,我们早已经分居了,他也同意离婚,已经写好了离婚申请。

    胡增泉吃惊得张大了嘴。想不到她已经默默地做了这么多的前期工作。做这么多的前期工作,她至少应该和他商量商量。他不知道该怎么责怪她,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一切都太突然了,突然得让他没一点心理准备。他原以为他也是爱她的,但现在事情真的摆在面前时,他突然觉得不行,他不能放弃高歌。他觉得他还是更爱高歌,也不可能主动离开高歌。他知道,对高歌的爱是发自心底的,是没有任何人为因素和任何理由的。而且,婚姻毕竟是一辈子的事情,婚姻毕竟是以爱为基础的,自己既然更爱高歌,就不能因感动或者人为因素而放弃更爱。胡增泉完全冷静了下来。他俯下身问她为什么要离婚。见她闭了眼不答,只好继续说离婚是大事,怎么说也要慎重。杜小春却突然说,这不关你的事,这是我自己的事,和你无关,你也不用担心。

    胡增泉一时无语。他能理解她此时的心情。他明白,此时再说什么,只能让她更加反感。当然,他也不能在她的伤口上再割一刀。一切以后慢慢再说吧。至于马长有那里,不告诉也好。如果马长有不闻不问,那么也就相安无事,如果问上门,自有杜小春去说。胡增泉觉得目前也只能这样,就按她说的,先给她请个护理员,其余的事,顺其自然让时间来决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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