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卡列尼娜_六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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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第2/3页)

么价钱的房间以后才知道上等房间一间空的也没有了:一间上等房间由铁路视察员住着另一间是莫斯科来的律师第三间是从乡下来的阿斯塔菲耶夫公爵夫人。只剩下一间肮脏的房间但是答应他们傍晚隔壁有一间房间会空出来。果然不出他所料在他到达的时候在他因为想到他哥哥的病情心里十分激动的时候他却不能立刻跑到他哥哥那里去而不得不照顾她他为此而生起妻子的气来列文领着她走进派给他们的房间。

    “去吧去吧!”她说用畏怯的愧疚的眼光望着他。

    他一句话也不说就走出房间就在门口碰见了玛丽亚·尼古拉耶夫娜她听见他到了却不敢进来看他。她还是和他在莫斯科看见她的时候一样;还是那件毛料衣服露着手臂和脖颈还是那善良的呆板的麻脸只是略微胖了一些。

    “哦他怎样了?他怎样了?”

    “病很重哩。他不能起床了。他老在盼望着您。他…您…同您太太一道来的吗?”

    列文在最初一瞬间不明白什么事情使她惶惑但是她立刻就对他说明了。

    “我要走了。我要到厨房去”她说出来了。“他会很高兴哩。他听到了他认识她记得在国外看见过她哩。”

    列文明白她指的是他妻子却不知道回答什么才好。

    “去吧去吧”他说。

    但是他刚一移动他的房门就开了基蒂探头向外一望。列文因为他妻子把她自己和他置于这种尴尬的境地又是羞愧又是气恼而满腔通红了;但是玛丽亚·尼古拉耶夫娜却脸红得更厉害。她缩成一团脸红得快要哭出来了两手抓住披肩的尾梢用红红的手指搓弄着不知道怎样说、怎样做才好。

    在最初一瞬间列文看出基蒂望着这个不可理解的可怕女人的时候她的眼睛里有一种急切的好奇的神色;但是这只持续了一刹那。

    “哦!他怎样了?他怎样了?”她先向她丈夫随后又向她说。

    “可是不能在走廊里尽谈下去呀!”列文说愤怒地望着一个正在这时好像有事轻快地走过走廊的绅士。

    “哦那么就进来吧”基蒂说对恢复了常态的玛丽亚·尼古拉耶夫娜说;但是看到她大夫的惊惶的脸色她就补充说:“要么你们就去吧回头来叫我好了”于是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列文就到他哥哥的房间去了。

    他在他哥哥的房间里所看到和感到的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预料会现他还处在那种自己欺骗自己的状态里他听说肺病患者是常那样的在秋天他哥哥来看他的时候那种状态曾经那样使他吃惊。他预料会在**上看到更明显的死亡临近的征候——更衰弱更憔悴但大体上却还是和以前一样的状态。他预料自己会感到同样的失去亲爱的兄长的悲痛和同样的怕死心情那种心情他以前曾经体验过现在不过是程度加深罢了。对于这一切他心里都有了准备;但是他现事情完全不是那样。

    在一间污秽的小房间里四壁的嵌板上满是痰渍透过薄薄的板壁可以听到隔壁房间的谈话声空气因为充满污浊气味而使人窒闷在稍稍和墙壁隔开的一张卧榻上躺着一个盖着被窝的躯体。这个躯体的一只手臂放在被窝外面那像耙子一样粗大的手令人不可思议地连在手臂从骨端到中部一样粗细的细长骨骼上。头侧卧在枕头上。列文可以看见鬓角上汗淋淋的稀疏的头和皮肤紧绷的透明似的前额。

    “这个可怕的躯体决不可能是我的尼古拉哥哥!”列文想。但是走近一些看见那张脸就不可能怀疑了。不管脸上生了多么可怕的变化但列文只消瞧一瞧那双看见他走进来就抬起来的灵活的眼睛只消望一望那粘在一起的髭须下面的嘴巴的微微抽*动就明白了这个死尸般的躯体就是他那还活着的哥哥这个可怕的现实。

    闪光的眼睛严厉地、责备般地望了一眼他的走进来的弟弟。这种眼光立刻在活人之间建立了活的关系。列文立刻感到这双注视着他的眼睛里面含的谴责神色同时因为自己的幸福而感到悔恨的心情。

    当康斯坦丁拉住他的手的时候尼古拉微笑了。这微笑是轻微的差不多觉察不出虽然带着微笑但是眼睛里的严厉神情并没有改变。

    “你没有料到我会是这个样子吧!”他好容易才说了出来。

    “是是…不”列文语无伦次地说“你为什么不早一点让我知道呢我是说在我结婚的时候?我四处打听你。”

    为了避免沉默他不能不说话但是他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特别是因为他哥哥没有答话只顾死死地盯着他显然是在推究每句话的含意。列文告诉他哥哥他妻子也跟着他来了。尼古拉表示很高兴但是说恐怕他现在这个样子会吓坏她。接着是一阵沉默。突然尼古拉动了动开始说起话来。列文从他面部的表情期待他说些什么特别重要的话但是尼古拉却只谈他的健康。他埋怨医生后悔没有请莫斯科的名医;因此列文看出来他还抱着希望。

    为了摆脱他的痛苦的感觉哪怕一分钟也好列文抓住刚一沉默的片刻就立起身来借口说要去叫他妻子。

    “好极了我叫她把这里弄弄干净。我想这里脏得很气味怪难闻的。玛莎!把屋子收拾收拾好”病人吃力地说。“等收拾好了你自己就走开”他补充说询问般地望着他弟弟。

    列文没有回答。走到走廊里他停下来。他说了要去叫他妻子但是现在体会到自己这时的心情他决定相反地要竭力说服她不到病人那里去。“她为什么要像我这样也受这份罪呢?”他想。

    “哦他怎样了?”基蒂带着吃惊的神色问。

    “啊真可怕真可怕呀!你为什么要来呢?”列文说。

    基蒂沉默了一会畏怯而怜惜地望着她丈夫;随后她走上前去用两手抓住他的胳臂肘。

    “科斯佳!带我到他那里去吧两人在一道要好受一些。你只要带我去把我带到他那里然后你就走开好了”她说。

    “你要明白看着你不去看他在我更痛苦。在那里我也许可以帮帮你和他的忙。请让我去吧!”她哀求她丈夫就好像她一生的幸福全系在这上面似的。

    列文只得答应了于是恢复了镇静全然忘记了玛丽亚·尼古拉耶夫娜他带着基蒂又到他哥哥的房间里去了。

    轻轻地走着不断地望着她丈夫向他表露出勇敢的同情的脸色基蒂走进了病人的房间于是不慌不忙地回过身来悄悄地把门关上。迈着毫无声息的步子她迅地走到病人床边而且绕过去使他不必回过头来她立刻把他的粗大的瘦骨嶙嶙的手握在她那娇嫩稚弱的手里紧紧握住它开始用女人所特有的、富于同情而又不使人不快的那种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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