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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地书 (第3/3页)

就该知道我不好。一言难尽。总之,就是一切不幸的预言都说对了,一切可怜的小小的希望都破灭了。而且没有置死地而后生的可能。有的只是尽量捉回往日回忆的梦幻。要是有人劝我不要生活在回忆里,那就是要夺走卖火柴的小女孩的火柴。哎,你知道吗?“往事不可追,追上了只有苦,当年越是快乐,如今就越是苦。”

    真的有这种感觉,树倒猢狲散,你一走了,好像什么都没了。快乐、地位、荣耀、信心、口才、活力、事业心、胆量…而且好像连年轻都没有了。有的只是在×××的魔爪下过早变成一个迂腐的老朽熬过漫长、无尽的压抑的日子。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永远记得。献给你,我的心情。(见反面)

    早知道秋天会到,但秋天到了,还是觉得很突然。

    突然消失了夏日的辉煌,突然平添了秋日的凄凉。突然,心头蒙上了莫名其妙的对冬日的恐慌。

    其实一切并没有多少变化,树叶并没有落下多少,天气也没有冷多少,而且甚至骇人的“秋老虎”也还没有到。这个“物质世界”似乎仍然木然地兀立在那里,甚至你想用“不以物喜(悲)”来安慰自己都并不合适,同样的地方,差不多的感觉“悲”从何来?

    再次抬眼,仔细地审视这个被“立秋”“白露”洗刷过的世界,望着那树叶,摩挲着那草,感受着那空气…

    蓦地,醒了,既算这空间是个“物质的世界”但这“物质世界”里却是充满着感情的。

    树叶确是还在那树上晃啊,摇啊。但它们哪里像夏天那样紧密地靠着,快乐地舞着,热烈地生长着。每一根枝,每一片叶,每一尺,每一寸,每一分都带着夏天的狂喜编织着绿荫的浓密。就算封闭于斗室,只要墙上有一个洞,我得到的只有一方洞外的碧绿,但从那层层叠叠的叶子中,仍然可以感到这深碧中醉人的浓郁,这叶片里跳跃的生机。

    秋天到了。不论从表面上看,它多么像夏天,但它不是。夏天的魂已走了,代之是秋日的髓。

    树叶在风中无力地晃,好像在颤抖,身不由己的叶,没有人能改变它的命运——什么样的叶能真的抵住寒风。无,当然只有死,化作冬日坚冷的冻土,化作同一片冷酷。谁能改变?谁能改变?世界都是寒冷的,夏之魂已经不在了。

    衰草集中了秋日的凄凉。轻抚着还并不太黄的秋草,因为我不敢再像夏天时那样放心地拨弄它们富有弹性的草叶。可谁想它还是凄凄惨惨地倒了。秋草,秋草,这么突然你就与夏草貌似神离了。

    一阵干干的、yingying的并不太冷的风卷起我刚触过的草。而且,带着它“呼”地远了。“风且住”我的心大声地喊起来。草忽然软软地跌落,躺在空旷的水泥路面上。我急急地奔过去。“呼”地,又一阵风起,小草翻滚着,飞卷着,远了,不见了。

    我又无力地追了几步,惨然住足。心中无限地怅惘。回过身去,闭上眼“我情愿不看这秋天”又是一阵秋风,并不冷,我打了个寒战,一丝苦笑爬上了我的嘴角。

    “天凉了,秋天到了。”我对自己说。

    我看到一只蚂蚁,顿悟。是啊,只有像蚂蚁这一类生物,才能苟活于一年四季。我现在正该学蚂蚁呢!不过蚂蚁也是随时有死的可能,不知哪一天我就真的不幸撞在“棕色恐怖”(还记得谁老穿棕色衣服,谁“高贵”吗?)手里,就算藏头露尾也只有死路一条。

    (注:以下删去一段,约200字,内容系讽刺某独裁者之无能)

    我虽然不会因为收不到你的信而生气,但我一定会因为收不到你的信而伤心。我可知道,你给××写过流言还写了信。我忌嫉死了!(注:“忌嫉”二字下有浓黑的三角着重号)

    (我不管,不管你觉不觉得我小家子气!我就是忌嫉!)

    想知道是否被你欣赏——想署名朋友又不敢高攀,没有自信

    9.22

    (亚运会开幕)

    (注:在这个平庸卑俗的物质化时代,有许多这样的女郎被埋没,被修剪,她们的呼喊和呻吟都如落叶般被雨打风吹去“谁能改变?”老衲是没有这个能力了,有的只是同样的呼喊和呻吟而已。)

    五狼字第22号

    亲爱的老孔(老不死的!):

    你好吗?

    很想你!不知道为什么,咱俩见了面也没什么好说的,尽是些婆婆mama的事,没有什么高深学问的探讨,可是不见你吧,又怪想的,晚上尽做些噩梦。

    你呢?还好吧?头疼否?有信、电话否?

    这两天小伟发烧得很厉害,最高到39。9℃,打点滴、吃药…她一上医院,我就在家煮醋。

    上次见面也忘了告诉你,我给长江打了电话,说了介绍朋友一事,他说,他现在不想这事。我想:这大概和他家庭有关,父亲多次离异对他影响很大。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等你有了钱我要造座庙。我现在想一想,还应该(到时候)办个福利院,收养弃婴、父母双亡的孩子。这个福利院负责办理无子女人员领养小孩的事宜,这样不是可以减少拐卖儿童事件的发生吗?当然,最重要的是发展教育,再办几个学校什么的。你什么时候能有这么多钱呢?

    Miàng一天到晚老不安生,在腹中拳打脚踢带前滚翻,左侧睡眠久了,右屁股蛋儿酸疼,仰卧他就踢腾得厉害,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哼!

    去石益处,听说老旷为找工作很着急,他的论文还未写呢,我劝了劝她,老温想让老旷上博士后,老旷不很想上,石益也认为不必再念了…

    啰啰嗦嗦,字迹潦草,智齿肿痛,吃饭樱桃小口,不知叙述清楚否?望大师见谅!(注:洒家每每呵斥该女士叙述混乱,她惯以“大师听不懂凡人之语”相抵赖)

    祝

    好!

    你从来未认为是你小甜心的野狼精

    1。16午

    (注:该女士大雅若俗,大巧若拙,自幼人称大仙,福寿双全,随便摸电门而不死,出门半小时就拣钱。世人皆以“难得糊涂”为座右铭,而该女士一生之幸福生活皆来自“难得聪明”观察家一致认为是其家祖坟冒了青烟。通观此信可知,该女士已修行到羚羊挂角的地步,不露半点“才气”和“高见”恰恰处于庄子所云“材与不材之间”叹洒家未能早日识其庐山真面,以致吃她大亏小亏无数。此恨今生恐未必能报也!)

    (本文收入现代出版社《北大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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