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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iddot;T回家 (第3/3页)
存摺吧!去弄。”外面的朋友,银行的,很快替我弄清了一切,签了字,门又被他们识相的带上了。“我走了。”我站起来,米盖走到我身边,我不等他有什么举动,把那扇门打开了。“我要跟他们告别,别送了。”我向他笑一笑,深深的再看了这人一眼,重重的握了一下手,还是忍不住轻轻拥抱了一下。银行的朋友,一个一个上来,有的握手,有的紧紧的抱住我,我始终笑着笑着。“快回来喔,我们当心管好你的钱。”我点点头,不敢再逗留,甩一下头发,没有回头的大步走出去。背后还有人在喊,是那胖子安东尼奥的声音——“ECHO,快去快回——”第二天清晨,起了个早,开着车子,一家花店又一家花店的去找,找不到想要的大盆景,那种吊起来快要拖到地的凤尾蕨。最后,在港口区大菜场的花摊上,找到了一根长长头发披着,好大一盆吊形植物。西班牙文俗称“钱”的盆景。也算浪漫了,可是比不上蕨类的美。我将这盆植物当心的放在车厢里怕它受闷,快快开回家去。当,那棵巨大的盆景被吊在客厅时,一种说不出的生命力和清新的美,改变了整个空房子的枯寂。我将沙发的每一个靠垫都拍拍松,把柜子里所有的床单、毛巾、毛 、桌布拿出来重新摺过,每一块都摺成豆腐干一样整齐,这还不算,将那一排一排衣架的钩子方向全都弄成一样的。摸摸那个地,没有一丝灰尘。看看那些空了的书架,它们也在发着木质的微光。那几扇窗,在阳光下亮成透明的。我开始铺自己睡的双人床、干净的床单、毛毯、枕头、再给上了一个雪白钩花的床罩。那个大卧室,又给放了一些小盆景。最后一个晚上在家中,我没有去睡床,躺在沙发上,把这半辈子的人生,如同电影一般在脑海中放给自己看——只看一遍,而天已亮了。飞机晚上八点四十五分离开,直飞马德里,不进城去,就在机场过夜。清晨接着飞苏黎世,不进城,再接飞香港。在香港,不进城,立即飞台湾。邻居,送来了一堆礼物,不想带,又怕他们伤心,勉强给塞进了箱子。舍不得丢掉的一套西班牙百科全书和一些巨册的西文书籍,早由远洋渔船换班回台的同胞,先给带去了台湾。这些琐事,岛上的中国朋友,充分发挥了无尽的同胞爱,他们替我做了好多的事情,跟中国朋友,我们并不伤心分离,他们总是隔一阵就来一次台湾,还有见面的机会。黄昏的时候,我扣好箱子,把家中花园和几棵大树都洒了水。穿上唯一跟回台湾的一双球鞋,把其他多余的干净鞋子拿到甘蒂家去给奥尔加穿——我们尺寸一样,而且全是平底鞋。“来,吃点东西再走。”甘蒂煮了一些米饭和rou汁给我吃,又递上来一杯葡萄酒。“既然你坚持,机场我们就不去了。两个小孩吵着要去送呢!你何必那么固执。”“我想安安静静的走,那种,没有眼泪的走。”我把盘子里的饭乱搞一阵,胡乱吃了。“给爸爸、mama的礼物是小孩子挑的,不要忘了问候他们。”我点点头。这时候,小孩子由海边回来了,把我当外星人那么的盯着看。“我走了。”当我一站起来时,甘蒂丢掉在洗的碗,往楼上就跑,不说一句话。“好吧!不要告别。”我笑着笑着,跟甘蒂的先生拥抱了一下,再弯下身,把两个孩子各亲了一次。孩子们,奥尔加,一秒钟也不肯放过的盯着我的脸。我拉住他们,一起走到墙外车边上车,再从车窗里伸出头来亲了一阵。“再见!”我说。这时,奥尔加追起我的车子来,在大风的黄昏里尖叫着:“你不会回来了——你不会回来了——。”在灯光下,我做了一张卡片,放在客厅的方桌上,就在插好了的鲜花边,写着:“欢迎亲爱的米可、璜,住进这一个温暖的家。祝你们好风好水,健康幸福。ECHO”这时候,班琪的电话来了。“我们来接你。”“不必,机场见面交车。”“箱子抬得动吗?”“没有问题。”“还有谁去机场送?”“还有买房子的那对夫妇,要交钥匙给他们。就没有人了,只你们两家。”“不要太赶,一会见罗!”“好!”我坐下来,把这个明窗净几的家再深深的印一次在心里。那时候,一个初抵西班牙,年轻女孩子的身影跳入眼前,当时,她不会说西班牙话,天天在夜里蒙被偷哭,想回台湾去。半生的光阴又一次如同电影一般在眼前缓缓流过,黑白片,没有声音的。看着身边一个箱子、一个背包、一个手提袋就什么也不再有了的行李,这才觉得;空空的来,空空的去。带来了许多的爱,留下了许多的爱。人生,还是公平的。看看手表,是时候了,我将所有的窗帘在夜色中拉上,除了向海的那面大窗。我将所有的灯熄灭,除了客厅的一盏,那盏发着温暖黄光的立灯——迎接米可和璜的归来。走吧!锁上了房子的门,提着箱子,背着背包,往车房走去。出门的最后一霎间,捡起了一片相思树的落叶,顺手往口袋里一塞。向街的门灯,也给开了。我上车,慢慢把车开到海边,坐在车里,看着岸上家家户户的灯光和那永不止歇的海狼,咬一咬牙,倒车掉头,高速往大路开去。家、人、宝贝、车、钱,还有今生对这片大海的狂爱,全都留下了。我,算做死了一场,这场死,安静得那么美好,算是个好收场了。在机场,把车钥匙交给班琪和她的丈夫,她收好,又要讲那种什么我老了要养我的话,我喊了她一声,微微笑着。璜和米可,收去了那一大串房子钥匙。在钥匙上面,我贴好了号码,一二三四…顺着一道一道门,排着一个一个号码。“米可,我想你送走了我,一定迫不及待的要进房子里看看。替你留了一盏灯,吊着一样你会喜欢的东西在客厅。”我说。米可说:“我想去打扫,急着想去打扫。”“打扫什么?”我不讲穿,笑得很耐人寻味,一时里,米可会不过意来。那时,扩音机里开始播叫;伊伯利亚航空公司零七三飞马德里班机的乘客,请开始登机——伊伯利亚航空公司零七三飞马德里——。“好。”我吸了一口气,向这四个人靠近。紧紧的把他们抱在怀里,紧紧的弄痛人的那种拥抱,抱尽了这半生对于西班牙狂热的爱。“走了!”我说。提起背包,跨进了检查室,玻璃外面的人群,扑在窗上向我挥手。检查的人说:“旅行去吗?”我说:“不,我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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