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卡门_卢特斯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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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特斯 (第1/4页)

    卢特斯

    她的舞不为诱惑她。

    但她舞是为了诱惑。

    如樱桃之六月。如烈日之静。

    黑暗并不是为了埋葬。

    卢特斯知道各种痛楚。“我是痛楚专家。”她笑笑。

    究竟从痛楚开始舞,还是舞就是各种痛。

    “小事情。脚痛是入门痛。”卢特斯的脚,是一双跳舞女子的脚。“我开始得比较迟,十四岁才开始知道痛。经痛。”跳舞女子的脚,柔软处比无骨者柔软,坚硬的脚尖脚跟处好比穿上人皮小靴子,紧紧贴贴,再也脱不下来。“你必须柔软而坚硬。”

    “开始的时候,痛到晚上睡不着。”

    “我恋爱。必然因为喜悦。”

    本来穿三十六号鞋子,最痛的时候要穿三十八号。脚大了两号,该柔软的地方不懂柔软,鞋子又永远不够硬,加一块垫再加一块垫再加绷带。走在地上着着实实知道在走路。“每走一步都痛。”“深刻的事情总彷彿与受伤有关。我其实从来不希望如此。”

    “我今年三十一岁,跳了十七年的舞。有时候还痛。原来痛与时间无关,痛可以习惯,可以熟悉,但痛起来的时候,一样深刻一样缠绵。我想到六十岁都一样。”

    痛从脚底开始,如莲花之生长。然后就是小腿。

    “但为甚么会是你呢。我见到你的时候,你看我一眼。当时我就觉得,从头到脚,你的流连从头到脚。”

    小腿的是肌rou的抽痛扭痛。

    痛无法纾缓。可以将小腿的肌rou拉松,将脚掌拉松,用电疗,最坏的时候吃止痛药。

    痛的时候照旧跳。一场表演跳十分钟,休息三十分钟,再跳十分钟,每个晚上赚一万比塞塔。在卡宝莲娜跳星期二星期四,在山打娜跳星期三,有时候去佛朗明哥会跳,周末跳一场。一个星期要跳四、五个编舞,每天就练习三小时,还要教两小时的舞。卢斯特不明白为甚么会痛,她那么老练了。学生初学痛得一停下来就将鞋子脱掉,有一个痛到在流眼泪。她不同情,她知道每一个跳舞的都一样:你痛。

    你痛却不会令到我的痛少一些。为甚么呢。

    “你静静的进入我的生命。我看见你的时候我就这样想,虽然我不知道是甚么意思。”

    “你静。你静的意思是,话很少﹖你静是因为你不惊动也不热烈,你只是在﹖你静是因为你从不逼近我。”

    “我跳舞,因为我需要空间。”

    舞是既动且静的。卢特斯听过“流动的雕塑”;她只知道流动需要力量、静止亦需要力量,所需要的力量是这么大,以力来创造空间,所以她痛了。

    跳芭蕾会腰痛,来自后踢及转体动作。跳佛朗明哥腰痛比较少。

    当初卢特斯也没想过跳芭蕾。她以为她是属于吵闹躁烈的佛朗明哥,而不是安静的芭蕾。进了舞蹈学校,有一半课程要学芭蕾,那是佛朗明哥的基础。练习芭蕾的时候,好静,脚落地如猫。

    卢特斯开一架小摩托车在塞维尔城穿来插去,练习,教舞,走小酒吧的场。开摩托的时候,腰自然会挺直,像跳舞,如果腰痛的时候,连开摩托都变成折磨。

    “手好痛,从背一直展延,有时痛得连手都抬不起来,吃东西吧,站在厨房吃,连碟子都提不起来拿到客厅去。”

    “照旧跳。我不能不跳。跳的时候不觉得痛。不跳的时候就觉得手的存在。因为痛所以感到存在吧。”

    痛与舞蹈一样抽象,并且以身体来呈现。“你在我身旁,我甚么也没有做。我感觉到你的气息,我低下头不敢望你,幸好还有我的发。我与我的发之间,有未曾张扬的,欲望的凝望。”

    连手掌都会痛,因为要掌击。十二拍,不多,也不过是十二拍,开始不过是红肿。给学生上课要拍掌打拍子,拍着拍着掌就裂绝而湿痛,以为是汗但竟然拍着血红血红“但我又没有背上爱的十字架,你从来不是我的十字架。”“即使你仍然静默并且远离,我时常心存喜悦亲近。我只是怕你会爱我。”“你的静与热烈。”所以卢特斯跳舞之前,要抹上很厚很厚的凡士林。这样手掌便不会那么容易流血。

    灯光亮起,卢特斯走上台。小酒吧、佛朗明哥会的舞台总是小小的,一个吉他手,一个歌手,所余的只是那么几步的木台空间。就是这样几步的空间,卢特斯几乎花上了一生,跳那来回几步,扬裙,转体,脚击。那么多年了卢特斯每个星期跳起码三个晚上,但要上台了她还是全身都痛,刚上了厕所老是急,憋得脸都胀得通红,全身肌rou绷得快要抽搐,台上没有人,歌手是没有的有时候是罗米尼奥有时候是法兰度都是老拍档老朋友,吉他手或者是某一个前恋人;佛朗明哥女子和她们的吉他手总在闹恋爱,那是分不清音乐与生活,以为接近就是长久,但他们都不在了只賸下她孤独一人:生存经验里面没有比在台上更孤独的了,所有人都期待她呈现,期待她奋发生命的光彩,期待美丽期待残暴,哀伤或其他欲望。但如果我不再光彩了?如果我不再痛?如果我对生存已经不感兴趣了?他们会怎样了?他们说她做甚么她老了叫另一个人来舞。每一次卢特斯登到台上都痛得眼目模糊。那么稀薄那么危险,她的存在那么脆弱,她的舞可以化为乌有,她双脚不停的发抖,她觉得她无法再前进,无法踏出小木台一步!第十二拍她拍了掌,再一个舞步她开始。

    她忘记。她不再痛。

    在专注与力量之中,她活。

    卢特斯不曾看见一个舞者上台之前的挣扎。她只是觉得痛但那是她选择的存在。

    除此之外,她别无所有。

    “你是我所有痛的总和。”

    “并且占有我生命的一个角落。无论你在也不在,当我说你静静进入我的生命,你就占有了我的某个空间。”

    “无法磨灭。只有生命的终结才能抚平。”

    “轻言一生,必然与爱有关。”

    “请承接我的温柔。”

    但其实我不想再央求。三年了卢特斯想三年对她来说,不长也不短,是她生命的十分之一的时间,三年她或者三转跪地的动作可以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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