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连科短篇小说集_鸟孩诞生.1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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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鸟孩诞生.1 (第5/8页)

去了,还捡了五毛钱买了汽水。"

    第三酷暑过后,从郊区那儿吹来许多凉爽。鸟孩和凤子在庵外坐了一阵,百无聊赖至无可忍受,就决定去市内走走。他们心中的市内,也就是三七广场周围的商业中心,最大的诱惑,是每次走在那儿,只要用心专一,只要舍得功夫,他们总可以在那捡些钱或粮票。太多也不曾有过,最多一次,是鸟孩捡了一个女人的钱包,异常精致漂亮,可里边只有十三块钱。这钱数和钱包极不般配,可还是让鸟孩和凤子高兴了一夜。钱包凤子要了,她在那里边,装了许多扣子和针头线脑。钱,凤子到居民区给鸟孩买了一套别人退旧的衣服,也给自己买了一件女人退旧的布衫。他们就是怀着这种无比灿烂、美好的期冀去了二七广场。到那儿已是夜晚八点,广场上没有了骇人的警察。各大商场门口,也没有爱管闲事的老太小姐。总而言之,一切都好。鸟孩便和凤子分头行动。凤子负责亚细亚大楼和天然服装大厦的全部楼层柜台,鸟孩负责华联商场和商城大厦的全部楼层柜台。今天,在夕阳西下之时,鸟孩安然地坐在二七塔上,淋浴着粉淡艳美的日光,望着自己那已经很令人不快的不再抽搐、不再流血的尸体;望着那些被自己快活的一死,吓得瞪眼歪嘴的都市市民及政府官员,鸟孩便忽然心胸豁达起来,对都市所谓的罪恶持了一种宽恕的态度。想该发生的事情,如正点到站的火车,你总不至于对它的正点,不怀感激而怀抱怨。回想起来,鸟孩是一上华联商场的家电柜台,就看见一对夫妻,女的在抢购着一个移动式空调,就像抢救她的一件落地的华贵衣服;而男的,自不消说是暴动富的大款,从一个包里取钱扔给售货小姐,就像取几块砖头,要砸碎面前的柜玻。扔钱的时候,他顺带从包里带出了一叠儿粮票。粮票用一根皮筋扎着,掉在柜台上,如从他衣服上掉了一只多余的扣子,他捡起那叠儿粮票溜了一眼,没有扭头便将那粮票扔在了身后。其作派,使鸟孩感到震惊。鸟孩一直站在一条镶玻璃的柱旁,他以为那人扔掉这么一叠粮票,淮是对自己的一个引诱,不然有谁舍得把粮票有意扔在地上。鸟孩决意不轻意上别人的贼船,自八岁开始自立,九岁开始向都市讨要生活,积存下的人生经验,足可以让他应付日常陷阱对他的献媚。然而,鸟孩也还毕竟清贫,还是一穷二白,出来的目的,也就是为了幸运地捡些什么,万事不可急功近利,也不可疏功不利。鸟孩凭着自己的智慧,把那叠粮票,偷偷踢到不引人注目的柜台一角,然后就蹲在玻璃柱下,两只眼睛,分工东西,一只瞅着偏东的粮票,一只瞅着偏西购货的夫妻。然而鸟孩哪儿知道,在一周之前,本市的晚报上曾经登载过一则消息,说全国所有的各类粮食票证,在本市一律作废。至今鸟孩记得,那一夜,两眼把他眉间的皮rou,扯拉得又硬又疼,孰料人家是果真不要了那叠粮票,直到双双抱着空调走去,也不曾回望一眼扔掉的粮票。

    事实上,倒是应验了事该如此的那句俗话。人家走了,鸟孩儿旗开得胜一样,慌忙捡起那叠粮票,朝着凯旋门的方向,径直跑出了华联大楼,心中的侥幸愉悦,如一股湍急的河流,越过森林,越过田野,直过都市,流至鸟孩的内心,便再也冲不出他的胸腔,而在他小小的胸腔,而在他小小的胸膛之内,回复往返,流旋不止。直至他站在华联商场的楼下,看见各大商场,斜挂的一行行彩灯,明明灭灭,拒夜色于千里之外,而组成一隅新的都市的世界,他才忽然想到,凤子还不会从亚细亚大楼下来,他们彼此分工,是详详细细找遍两座大楼的柜台。他已经找到了一叠粮票,他已经不需要再鼠眉贼眼地在大楼上溜来溜去。想去哪你就去哪吧,只等纪念塔上的大钟,在深夜连敲十二下的时候,到塔下找到凤子一并回去就成。

    可又不知该往哪去。

    亚细亚大楼和天然服装大楼之间的那条马路上,彩灯闪烁,满天辉煌。而路的中央,围满了都市的男女,仿佛在看一样东西。窃窃的私语和女人哧哧的笑声,如同大风天里,砰砰啪啪接连响起的雨滴的跌落。男人们那"干呀!"、"爬上去!"的哄鸣和笑声,倒极如要淹没雨声而有意在树冠上盘旋的大风。鸟孩是有过站在树下倾听风雨的夏天的经历,暴风的呼啸和骤雨呼叫,是一件令人倾心而又胆怯的事情。鸟孩决定去探个究竟,藉此以打发忽然间拾了粮票,发了笔横财,快乐过度使人幸福得胸闷的心情。他钻进路边界的因道铁栏,绕过十几家卖冰糕的冷饮车,到那马路的人堆边上,最先看到的是一个亚纲亚大楼的14407号服务小姐,一只手捂着她快活漂亮的半面红脸,一手指着人群中间,和另一个男人边笑边说着什么。鸟孩儿依仗着自己的瘦小,依仗着自己的腌脏,使别人见了都要嗤之以鼻而远远离去的特长和优势,三下五下,就从都市人的胯下,钻过十几层的人围,到了人群的最里。他也就终于看到,凤子又一次疯在马路的铁栏杆下面,仰天躺着不动,嘴里的白沫,如一眼吐泄珍珠的泉水,咕咕嘟嘟地吐个不停,直把她侧歪的半面黄脸,吐得满是玲珑的白泡,五颜六色地映着这都市闹区天空的彩灯,而马大如牛的一个痴傻的男人,正坐在凤子的身边,解开了她上衣的扣子,望着地那半黄半红、却还算饱满的rufang,一边嘿嘿地笑着,一边不时地去拨弄一下凤子的黑红的、熟葡萄似的rutou。

    至后,那件事情,鸟孩睁眼看着发生在都市的大庭广众之下,为都市的生活,凭空增添了许多红红绿绿的乐趣。说来,凤子那女人的躯体,也委实对起了忙碌的都市人。她给他们的闲情之中增加了些许的逸致,也总是没有让都市的垃圾白白养了几年。

    现在,鸟孩在塔上坐着看见那番情景,如同一场yin雨在他眼帘上沥沥啦啦。他看见傻男用来拨弄凤子rutou的手指,粗粗壮壮,仿佛荡出金水河面的一截靠岸的脏木棍儿。听见俊男嘿嗬嘿嗬的笑声。情景不容鸟孩想些什么,他忽然明白凤子本是他的,哪容了一个痴傻的玷辱。鸟孩没有说啥。鸟孩也没有喝骂。鸟孩从人群的腿间,飞出去就如射将出去的一粒柔软的弹丸,一下子便射在了傻男的肩上。可是,倒在地上的不是傻男,俊男只晃了一下身子,鸟孩就被反弹回来,摔落在了人群的脚边。鸟孩感到了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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