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衣警察_第十五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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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第5/9页)

人可怜我,同情我,不需要别人恩赐!不需要!”

    “小萌,你干什么?你要上哪儿?”乔真在她身后软弱地喊着。

    她回到了家。

    家…

    这是一个市委政法书记的家,这个家给过她无数温暖和享受,给了她难以割舍的优越感和依赖心,倘若不是命运把磨难横摊在身上,她的未来大概不会离开她自己在想象中塑造的公式而发展到别处去——她将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律师,爱人搞公安,jiejie擅音乐,姐夫是出色的翻译,父亲是德高望重的老干部,母亲病休在家,安享天伦之乐,这是一个和睦、美满、令人羡慕的家庭,一个殷实的物质生活和丰富的精神生活兼备的家庭。啊,这类想象,这类憧憬,是多么市侩、多么俗气,可她居然一直没有剥夺它们在自己心中的那一小块领域,就因为它们能给自己庸俗的心灵带来一点儿苟且的幸福感。够了!她不要这幸福感,不要这无聊的、虚伪的、低级的、自欺欺人的幸福感!她要靠自己生活,靠自己生活!

    进了家门,母亲正在走廊里拨电话。她低着头正要进自己的屋子,母亲竟意外地叫住了她。

    “卢援朝又被捕了,你知道吗?”

    她停在卧房门口“知道。”

    “这下清楚了吧,你jiejie就是给他弄坏的,他才是真凶。当初我不让你去给他瞎辩,你偏不听。结果怎么样?这件事对我们这样的家庭会有什么影响,我看你是从来不考虑的!”

    她好容易才忍住了火气,镇静地说:“我是有错的,可我的错并不是因为当了他的辩护人,杀人犯也有获得辩护的权利。我错就错在不该无原则地轻信和同情,不该这样麻痹,这样天真。我的错我知道。可是您呢,您没有错吗?您为jiejie开脱罪责,走后门,您还是个党员呢!您这么做,又会给家里带来什么影响,您考虑过吗?”她不知道是因为气愤还是因为难过,发着抖说出了这番义正辞严的话,这是她第一次敢于这样撕破脸地指责母亲。

    “你,你,你胡说什么!我是你母亲!不是你的同学,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母亲老羞成怒“她是你jiejie,她是大反革命,犯死罪,对你有什么好处!”母亲的嗓子完全嘶哑了。

    “那是她,罪有应得!”她咬牙说了一句,拉开房门,走进了自己的屋子。

    “好吧,”母亲在门外喘着气“你不用这样对待我,我也活不了几天了。”母亲说完走了。隔了一会儿,传来一声重重的摔门声。

    她一个人,默然在椅子上坐下来,心绪孤独而缭乱,几乎想象不出今后这种形同水火的日子该怎么过。床边的桌子上,摆着一封信,大概是吴阿姨送进来的。信封上没有写发信地址。她满腹狐疑地打开信封,展开信纸,一片斑斑点点的水渍把信纸搞得有点发皱,是什么?泪水吗?她看见信纸的下方写着“严君”两个字,呼吸忽地紧促起来。

    肖萌:你好!

    我想和你谈谈,我觉得应该和你谈谈。因为我知道你是爱着周志明的,也因为我和你一样爱过他。

    我们都是不幸的。我的不幸在于得不到他的爱,而你的不幸在于得到了却不珍惜。你和你的全家也许还不知道,三年前他锒铛入狱,给自己选择了一条牺牲之路,就是为了救护你的jiejie和你的一家,由于他销毁了你jiejie在十一广场上‘闹事’的证据,你们才在那场浩大的冤狱中得以幸免。这几年,他吃了多少苦是可以想见的,但他却从来没有诉过苦。这种忍辱负重的性格,也许是使你至今不能完全了解他的一个原因。但是,他的正直;他的善良;他对别人的热情和坦荡;他对生活的严肃和乐观;他对事业的使命感和责任感;难道都没有使你为有这样一个爱人而感到过一点儿自豪和满足吗?这一切闪光的品质在种种顺逆荣辱之中保持得那么顽强,顽强得成了一种本色,使人在任何情况下都能觉得他可信和可靠。我想你不应该是无动于衷的,你应当是看到了的,因为你最亲近他。

    请你原谅我吧,我爱过他。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他从来没有爱过我,因为他已经爱了你。

    友谊可以分享,爱情必须独占。我多么希望能有一个使他幸福的家庭环境,多么希望你能好好地待他。你能吧?

    我是你的朋友,请别怪我多这个嘴。

    严君

    她扑在桌子上,无声地痛哭起来,她的泪水和严君的泪水重叠在那封信上,湿透纸背。她糊涂、她羞耻、她悔恨!她不配他!她终于在泪水中决定了自己的道路。

    她决定了!

    三天以后,学生们开始放寒假,在那张贴在教学大楼门前的光荣榜上,她成为法律系第一个要求去分校草创的志愿者,并且主动要求参加了去分校打前站的先遣组。她决心要去吃苦,要做一个高尚的人、一个自强的人;她决心抛弃庸俗,挣脱自私和冷漠的小圈子,真心实意地为他人、为事业而生活,在忘我中找到新的寄托。只有这样,她才能配他!

    她默默地收拾着行装,一切都没有告诉母亲。如果母亲对她的去留无所谓,那她也无所谓;如果母亲感到伤心或者生气,那就随她去。她甚至体会到了一点儿恶毒的报复欲!

    先遣组不用带行李,她仍然像搬家似的装了满满两大手提包东西。她想好了,这个春节她要一个人在外面过。

    在走的前两天,她给周志明写了一封信。她曾经一遍又一遍地思考、梳理着那些渴望对他倾吐的话语,但是最终拿起笔的时候,却是极短极短的几句:

    志明:

    我对不起你。

    我要走了,到分校去。后天早上坐十六次慢车走,再见。

    信发出以后,她一直没敢离开家,估计着他见到信便会来找她。她在家等了整整一天,然而他却没有来。

    早上,天刚亮,外面下了雪。她提着手提包走出自己的卧房,在走廊里恰巧和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母亲打了照面。

    母亲显然是刚刚起床,还穿着睡裤和棉拖鞋,棉袄披在肩上,手里端着一只盛满牛奶的玻璃杯。看着她行装齐备的样子,惊愕地瞪起了两眼。

    “妈,我要去分校了,坐今天早上的火车走。”

    母亲明白了,握着牛奶的手拼命抖起来,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看着母亲苍白的、有些睡肿的脸,心一下子软了,万端感触一齐堆积在心头,眼泪忽地流下来。

    “妈,你和爸爸,自己多注意身体啊。”

    “我,我还是你妈吗?你要走,还跟我说什么?还说什么!你可以一仰脸就走嘛,你可以不认你这个mama,你从来没把我当作你mama!”母亲疯了似的,哆嗦着叫喊起来。

    母亲的叫喊,使她的心又坚硬起来,怨气和委屈、不满和忿恨全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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