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顶商人胡雪岩(胡雪岩全传)_第二十八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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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八章 (第9/10页)

“长根!”他用低沉的声音说:“做事总要‘前半夜想想自己,后半夜想想别人’。我倒要问你一句:等招安以后,上头要派你出队去打上海县城,你肯不肯去?”

    “这俞师父,你晓得我的处境的。”

    “是啊!”俞武成紧接着他的话说“别人也就是晓得你的处境,不肯叫你为难,所以要把你调开。不然的话,你跟小刀会倒还有香火之情,小刀会不见得跟你请义气,冷不防要来吃掉你,那时候你怎么办?老实说一句:你想退让都办不到!为什么呢,一则,你当官军,小刀会就不当你朋友了,说不定赶尽杀绝,再则,你一退就动摇军心,军令如山,父子部不认帐的,‘辕门斩子’这出戏,你难道没有看过?”

    跷脚长根被驳倒了,沉吟了好半晌,做出情恳的神态“俞师父,胡老兄,我实在有我的难处,弟兄们一份饷只好混自己,养家活口是不够的,在本乡本土,多少有点生路,一调开了,顾不到家眷,没有一个人安得下心来。俞师父你老的话,当然再透彻都没有,我就听凭上头作主,不过‘皇帝不差饿兵’,请上头无论如何发半年的恩饷,算是安家费。家不安,心不定,出队打仗也不肯拼命的,胡老兄,你说是不是?”

    “是,是。你老兄再明白不过。”胡雪岩很诚恳地说“我一定替你去力争。半年,恐怕不大办得到,三个月,我一定替你争来。能多自然最好。”

    “好了,好了!话说到这里,长根,你要再争就不够意思了!”

    “是的。”跷脚长根略带些勉强地,仿佛是因为俞武成以大压小,不敢不听“我就听你老的吩咐了。”

    “好极!总算谈出个结果。”胡雪岩看着俞武成说:“大哥,我想明天就回苏州。官场上做事慢,恐怕要五、六天才谈得好。不过,到底有多少人马,要有个确数,上头才好筹划。”

    这是想跟跷脚长根要本花名册,俞武成虽懂得他的意思,却感到有些不易措词,怕跷脚长根托词拒绝,碰一个钉子,则以自己的身分,面子上下不来。

    谁知跷脚长根倒爽快得很,不待俞武成开口,自己就说:“对,对!”接着便喊一声:“贵生!”

    贵生是他的一名随从,生得雄武非常,腰里别一把短枪,枪上一绺猩红丝穗子,昂然走了进来候命。

    “你把我那个‘护书’拿来。”

    取来“护书”跷脚长根从里面抽出一张纸来,递给胡雪岩,打开一看,上面记得有数字:两千七百人,三百五十匹马,此外记着武器的数目,如长枪、大刀、白蜡杆子,另外还有四十多支洋枪。

    胡雪岩虽不曾经手过招抚的事务,但平时跟王有龄、嵇鹤龄、裘丰言闭谈之中,已略知其中的关键虚实,大致盗匪就抚,老老实实陈报实力的,例子极少,不是虚增,就是暗减。而就在这增减之中,可以看出受抚者的态度,如果有心受抚,自然希望受到重视,所以人马总是多报些,用虚张声势来自高身价,倘或一时势穷力蹙,不得不暂时投降,暂保生路,那就一定有所隐瞒,作为保存实力,俟机翻复的退步。胡雪岩现在想探明的,就是跷脚长根真正的实力。

    “老兄诚意相待,让我中间人毫不为难,实在心感之至。现在有句话想请教,我回到苏州,是不是拿老兄的这张单子,送了上去?”

    这意思是说,单子送了上来,即是备了案“一字入公门,九牛拔不转”将来就抚时,便得照单点验。他这样试探,就是要看看跷脚长根的态度,倘或有心就抚,听此一说,自然要郑重考虑,否则,便不当回事了。

    果然,胡雪岩试探出来了“尽管送上去!”跷脚长根答道“将来照这单子点数,我可以写包票,一个人不少,一匹马不缺。”

    越是说得斩钉截铁,越显得是假话,因为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两千七百多人中,难免没有暴疾而亡的事情发生,何能包得下一个不少?他的心思深,跷脚长根和俞武成都想不到有这样的用意在内,只觉得事情谈到此,可以告一段落,当时约定,等他从苏州回来那天,便是在妙珍香闺畅饮庆功之日。谈完正事,少不得有点余兴,这时在大厅上的赌,已经由一桌变成两桌,一桌牌九一桌摊,另外在厢房里有两桌麻将。俞武成陪着跷脚长根来做庄,胡雪岩反对,认为庄家赢了钱该继续往下推,让下风有个翻本的机会。

    刘不才这一阵子跟胡雪岩朝夕相处,默契更深,听他这一说,立即会意,当时便改了宗旨,不以赢钱为目的。赌钱想赢不容易,想输不难,不过刘不才就是输钱,也要使点手段,潜注默察,哪个大输,哪个小赢,一一了然于胸,然后运用大牌九配牌的巧妙,斟酌情形,该放的放,该紧的紧,调剂盈虚,很快地使得十之七八都番本出了赢钱。自己结一结帐,输了三千银子,便笑嘻嘻地站起身“推位让国”

    这三千银子输得跷脚长根的手下,皆大欢喜,一致称赞他是第一等的赌客。接下来跷脚长根推庄,照规矩,他一个做头脑的,跟他手下赌,必得送几文,一千银子很快地输光。胡雪岩想输些钱给他,却不知怎么样才输得掉?“怎么!”跷脚长根不明他的用意,看着胡雪岩问道:“不下手玩玩?”

    “我对此道外行。”胡雪岩微笑着答道“再看一看!”

    跷脚长根不知是忽发豪兴,还是别有作用,突然间提高了声音,看着胡雪岩说道:“老兄,我们赌一记,怎么样?”

    “好!”胡雪岩答得也很爽脆“奉陪。”然后又问:“是不是对赌?”

    对赌就没有庄家、下风之分,跷脚长根在场面上也很漂亮,很快地答道:“自然是对赌,两不吃亏。怎么赌法,你说!”

    所谓“怎么赌法”是问赌多少银子,胡雪岩有意答非所问地说:“赌一颗真心!”

    这话出口,旁人的眼光都不约而同地看一看胡雪岩,再看跷脚长根,只见他一愣,双眼不住眨着,仿佛深感困惑似地,接着笑容满面地答道:“对,对!赌一颗真心!老兄,我不会输给你。”

    这意思是他亦有一颗真心,然而这话也在可信、可疑之间,借机喻意,当不得真,胡雪岩自己把话拉了转来:“我是说笑话。你我连俞大哥在内,待朋友啊个不是真心。何用再赌?来,来!赌钱,赌钱!”他看着刘不才说“三爷,借一万银子给我。”

    等刘不才数了一万两的银票,交了过去,胡雪岩顺手就摆在天门上。于是跷脚长根又叫贵主把那个护书拿来,朝桌子中间一放,表示等见了输赢再结算,但在赌场中,这是个狂傲的举动,有着以大压小的意味,俞武成看着很不舒服,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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