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谁较劲_第五章2004年继续死磕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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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2004年继续死磕 (第3/3页)

字楼,这一切对他并不陌生,这已经是他到北京的第四个年头了,但此时,它们却突然陌生起来,拒何小兵于千里之外。自己现在仍不属于这里,将来还未知,或许自己仅仅是这座城市的一个过客,何小兵坐在车上想。

    这里的街道比老家的宽,这里的楼比老家的高,这里的人比老家的多,他们走路比老家的快,这里的车比老家的好,这里的天没有老家的蓝。除了这里灰蒙蒙的天空属于自己,别的似乎都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看着窗外并不亲切的景象,何小兵想起了那个曾经和父母一起生活的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想起了何建国。

    自打何建国知道了何小兵退学的消息,两人通过一次电话后,就再没联系过。何建国曾托何小兵的妈给何小兵捎过话,如果何小兵还想回家,随时欢迎,管吃管住,想喝酒,顿顿有酒,还帮他在老家找份铁饭碗的工作,如果他想结婚,他们也会给他介绍对象,给他在老家买房,让他过上稳定安康的生活,但是何小兵拒绝了,这些显然动摇不了他继续留在北京的决心。

    但北京带给了何小兵什么呢,想来想去,何小兵发现北京根本不适合生活,只适合来这里做梦。梦醒了,就该干吗干吗,但在醒来之前,只有心甘情愿地沉醉在这美好中,宁可忍饥挨饿,受苦受冻。

    退了学,一个人在北京生活的这三年,何小兵没少受罪。就拿最近这半年来说,六个月前,正是一年里最冷的时候,何小兵在平房里生了一个炉子,不知道什么原因,屋里就是不暖和,弹琴的时候手都是僵的,在屋里还得披着大衣,睡觉的时候,也得把大衣以及所有可以挡寒的东西盖在脚底下。即使这样,半夜还经常会被冻醒,冷得想撒尿都不敢出被窝,生怕撒的尿把体内的那点儿热乎气儿带走,尿完会更冷。最痛苦的事情是起床的时候看到自己的哈气,仿佛置身冰天雪地之中,这时候穿衣服需要莫大的勇气,大喊一声,大义凛然地从被窝里爬出来,火速穿上衣服——如此生活了一个月以后,何小兵觉得自己穿衣服的速度比消防员还要快了。穿上衣服以后,发现更冷了,因为衣服是凉的,像钻进了地窖。如果这时候在自己家,有暖气,暖气不够热就开电暖气,电暖气还不够热就开空调,怎么暖和怎么来,反正也不用cao心电费的事儿。生活环境的天壤之别,时常让何小兵在北京冬日的早晨怀念自己在老家的那个温暖的家,但很快何小兵就把它抛到脑后了,只要一弹起吉他,这些困难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梦想的温度,能让何小兵感觉不到寒冷。

    冷日子过去了,又到了雨季。下完雨,院里都是积水,得垫着板儿砖进屋,屋里也潮,墙是湿的,琴弦弹不到的部位都生锈了,有时候还能看见地上爬着蚯蚓,地下的湿度太大了,它们都从土里钻出来了。

    何小兵自己不做饭,都在外面吃,这个岁数的人对吃没有概念,身体好,多一顿少一顿的没关系。何小兵吃饭不按点儿,从来都是饿了才吃,凑合买点儿什么,拉面、拉条子、手抓饭、盖饭、炒饼、炒面,总之,这段时间他出入于散落在北京各个地方的新疆馆、成都小吃和大排档,走到哪儿,饿了就吃到哪儿。

    去年何小兵卖了几首歌,攒了点儿钱,到了这个月,那些钱也花得差不多了。何小兵不想再为生存而写歌卖歌了,因为写的都是应景之作,或者是因为快没饭吃了而无病呻吟,即使这事儿能解决生存问题,但不是长久之计,将来一定会后悔写了这样的歌,而且自己写起这种歌来,已经越写越差,有两首已经被好几家公司退回来了,而好歌自己又不舍得卖。

    何小兵觉得,就是自己去卖血,也不能卖自己认为写得好的那些歌。卖了这些歌,就等于把自己卖了。他之前付出的一切——复读两年非得考北京的大学,考上大学后又迅速退学成了"北漂",找各种老师学吉他,宁可在北京过潦倒的生活也不愿意回家过衣食无忧的生活——不都是为了他的音乐理想吗,而这个理想,说白了就是一张专辑,再具体点儿,就是十首歌。他得给自己攒这十首歌。

    何小兵的母亲曾经向何小兵转达过她和何建国的不解:至于嘛,不就是一盘磁带吗?何小兵的回答是:当然至于,这是我的人生,不出这专辑我活着没意思!

    就是这口气,支撑着何小兵在北京待下去。

    眼看又要交下季度的房租,生活捉襟见肘了,何小兵决定没志气一回。下车后,他把母亲寄给他的钱都取了出来。取完,为了断了自己第二次没志气的后路,何小兵把银行卡剪碎扔掉,并去银行挂失,冻结了卡号,也断了他妈继续给他寄钱的可能。

    何小兵下定决心,花完这些钱,如果又活不下去,那就认清现实,找个工作,先在北京把自己养活,再考虑理想什么的。只要人活着,理想就不会泯灭。

    到了家,刚进屋,顾莉莉的电话来了。

    "考完了吗?"顾莉莉问。

    "一帮傻B!"何小兵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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