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冯唐_第一部冬1-5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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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部冬1-5 (第5/10页)

,大家都很高兴。

    孟寻今天怪怪的,别别扭扭的,象藏着什么东西。现在,下课了,爱玩的跑出去玩了,爱学的对铃声毫无感觉,木头一样楔在位子上,对着书,彼此发呆,彼此觉得奇怪。

    她终于忍不住,跑到讲台,把狗尾巴草扔了,到水房换了铝罐里的水,然后又回到位子,从书包里,小心地捧出圈成圆锥形的玻璃纸,里面裹着一支大得少见的绛紫色的花。快步走到“花瓶”前,插了进去。回来的时候,脸红的象那花。

    大家纷纷议论,哪里找来这么大的月季。她坐在椅子上,小声嘟哝:“不对,不对。”脸还是红红的。

    “是玫瑰吧?”我问。

    “你是怎么知道的?”

    “玫瑰有香味,月季没有,我闻见了。”

    她好象微微叹了口气,胳膊斜支在桌面上,把一边红红的脸靠了过去,靠得极低,几乎已贴着了桌面。侧过来,瞧着我,笑淡淡地蒙在脸上,象是夜里池面上笼着的月光。

    “祝你生日快乐呀!”

    “谢谢,谢谢。”心里一紧,没敢多想。正巧一大堆男生跑过来给我送信来,其中一个大叫着。“100011,100034,100024这是三封,还是代号,很神秘,很神秘,这里面有问题,这些人都是哪山的猴,哪笼的鸡,我们下一步的计划是,发动群众…。”

    班上总有一些人,主要是女性,接到别人寄来的信每每要以各种晦涩高深的方式显示一下,生怕别人知道,又生怕别人不知道。如同十七、十八世纪,欧洲任何有个不开通爸爸的贵族老小姐,对待公侯伯子男送来的,象征爱情的鲜花。我本无此雅好,现在又是这样一个情况,赶快把信塞起来。

    “那是邮政编码,猿嘴里长不出象牙来,走走,我生日,小铺喝酸奶去。”

    直拥了他们向门口,没敢回头。

    “你着什么急呀,后面又没狼,前面又没姑娘。”

    “你今天早上吃的什么?”

    “米粥,包子,怎么了?”

    “我还以为你吃了春药呢!”

    什么幽呀,深呀,忧呀,愁呀,大家一哈哈,阳光一照,小风一吹,就不知道溜到什么地方去了。

    放学回到家里,见了mama,也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一个古怪的欲望,过去从来没有过,想仔细的看看她。“这是谁呀?”一看之下,心里更奇怪了,熟悉,仿佛却又那么陌生,如同盯着一个写过千遍万遍的汉字,猛然,象是从来没有见过一样,而且越看越越觉着这个人自己不认识,越看越觉着是个陌生人:两鬓斑了,可从前一直是青青的呀?现在我的却是黑黑的。双颊黄了,可从前一直是胭胭的呀?现在我的却是红红的。身子蹙缩着,背也有些驼了,可从前身板一直是yingying的呀?现在我却是长得高高的。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呀?我知道这绝不是我的过错,可总忍不住想,是我偷了mama的黑发,mama的红颜,mama硬朗的身子,不然,这样东西为什么现在都在我身上呢?俗话讲:捉jianian捉双,捉贼捉脏,我是人脏俱在的呀。竟暗暗叹了口气,连我自己都觉着奇怪:“老了,岁月呀,真快。一切都象昨天。”学校里有过的那股凄凉又袭上心头,挺挺胸脯,感觉沉甸甸的,象个大人。

    眼睛下移,目光落在mama的肚子上,那颗童雅不泯的心又转起来:“我就是从这里出来的吗?是怎么出来的?象开花一样,肚子裂开,我从里面蹦出来?还是象鸡下蛋似的,骨碌骨碌地滚出来?真奇怪,人造其它东西的时候,总清楚它是什么样子,有什么性质,能干什么:而人造人自己的时候,却不知道它的一切,长什么样子,叫什么,爱不爱吃菠菜,长大了会怎么样,奇怪…”

    “又笑,又琢磨什么鬼主意呢?”他们都说我想入非非的时候,样子很可爱。mama也笑了,眼角眯出细细的鱼尾纹。“晚上想吃什么?三宝乐的蛋糕还是面条?”

    “吃饺子吧。”倒不是饺子多么好吃,只是因为它那个唯一的特点:费事。

    这年头,人人都有自己的问题,家里每个人好象都有自己一堆烦心事,忙呀忙,却又不知道到底在忙些什么,难得大家聚在一起。包包饺子,聊聊天,挺好。

    家里我是老小,本来平时包饺子,我只管两件事:捣乱,吃。可今天jiejie感冒,人手不够,我就只好上手了。其实我并不笨,什么都会干,只是不想干,伟大的mama曾精辟地指出:“就是懒。”

    “姐,我告诉你一个偏方,就着那盘小菜,你二两白酒喝了,一出汗什么感冒,包好。”

    “你还是饶了她吧,酒喝完了,她就开始嘀咕了:你们这么包元宵,不对吧?”哥哥赶着皮说。

    别人包的饺子,模是模,样是样,总能让人想起花呀朵呀,而我包的。

    怎么看怎么象猪耳朵。不过总归是要吃进肚子里去的,还是猪耳朵实在。花呀朵呀,让心好的人不忍下口,就象唐僧不吃人参果一样。就个人观点,我的心也还不坏。

    “妈,十七年前,您生我的时候,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没有?”

    “你问这干什么?”

    “圣人出生的时候,都有异象。黄帝有个曾孙叫高辛,生出来的时候,就会说话,双脚着地后,也不哭,环视四周,告诉大家他自己的名字。后来他长大了,日月所照,风雨所至,没有不听他的。就是平日里,圣人一举一动,也与众不同,也有征兆。老子要过函谷关,守门的尹喜爬到城楼上一望,只见一团紫气从东边直飘过来。从小我就觉着自己和别人不一样,身上仿佛总有一种压力,象是有一件工作在等着我去完成,而且只有我能完成。我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执行这个使命,心里总是毫无理由地相信将来自己会做出点什么。”

    “别瞎想,不过别说,还真有点。生你的那天夜里,天特别黑,我作了一个梦,梦见自己骑着一条大龙大飞,龙有须有尾的,鼻子,眼儿都看得真真儿的。”

    “您没骗我吧?”

    “我骗你这干嘛呀?也不知道你将来能不能成个人物。”

    “我知道,一个人想成就能成。”

    吃完饺子,我钻进自己的小屋。小屋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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