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鼓楼_老编辑与文坛新人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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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编辑与文坛新人 (第1/3页)

    老编辑与文坛新人

    老编辑被一位“文坛新人”气得发抖。

    去敲韩一潭家门的人,并不是当天《北京日报》“寻人”广告里的那个“诗疯子”葛萍开了门,一看见那人,便不禁笑着说:“嗬,稀客稀客,今天刮了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来人四十岁出头,头上戴着花格呢鸭舌帽,身上穿着烤花人字呢大衣,大衣里露出银灰色的纯羊毛围巾,脚下是一双美国乃基公司出品的“蛋饼纹”厚坡底运动鞋,打扮得既考究而又潇洒。

    韩一潭一见他进来,便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但也只得站起来招呼他。

    来人却大有“宾至如归”的气派。他笑嘻嘻地说:“是西北风把我刮来的,六七级。”说着把帽子、大衣、围巾脱下,转了转身子,没找到衣架,便把那三样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到了空着的沙发上,自己要往饭桌边的折叠椅上坐。葛萍忙过去把他那三件衣装捧起来,请他坐进沙发,对他说:“你这些高级服装,我先给你搁里屋大床上吧!”

    来人便坐进沙发,见韩一潭还站着,反朝他打了个“请”的手势,韩一潭也便坐进茶几另一边的沙发。

    韩一潭问他:“怎么样?最近忙着弄什么呢?”

    来人却只顾打量韩家的房间,指点着说:“老韩,该革新一下啦——进门的地方置个衣架嘛!窗户底下,添个长沙发…里外屋之间,如果不挡屏风,至少应该挂个门帘,不要让客人看见你们的床铺…”

    韩一潭说:“我哪能那么讲究?不像你,有那么多稿费!”

    来人一个劲摇头!“哪里哪里,我到手的也有限,最近推上去的那个电视剧,我们是三个人署名嘛,三一三十一,你想能有多少?”

    葛萍给他端来一杯热茶,搁到茶几上。他勾着脖子看看,问:“花茶?绿茶?红茶?乌龙?”

    葛萍说:“就是一般的花茶。”

    来人笑着说:“你该多准备几种。国外主人招待客人,总是发问:Coffeeortea?Whichdoyouprefer?①客人点了什么,才给什么…”

    葛萍一拍巴掌:“嗬!咱们中国人可没那么多讲究!”

    来人继续对他们说:“如果来的客人不止一个,有人要了咖啡,有人要了茶,有人说什么也不要;你该给咖啡的给了咖啡,该给茶的给了茶,那什么也不要的人,按中国待客的规矩,总也得给他杯咖啡或茶,可要是你给端过去了,人家就会不高兴——”

    葛萍惊奇地问:“那为什么呀?”

    来人耸起眉毛说:“你不尊重人家嘛。人家说不要就不要。有那中国人,到了外国人家里,人家问他喝什么,他说不渴,不喝,其实是客气话,他心里是想喝的,等着人家给他倒——因为在中国你说不渴不喝人家也总是要给你倒水的。结果,人家就只给要的人倒,不给他倒,他只好干渴着,忍着…人家就是尊重你的个人意志嘛!主人问客人:‘味道好不好?’你说:‘唉呀,不好!真不好!’主人会很高兴,因为你说了实话,坦率;如果你说客气话:‘好,真好!’可喝了几口就不喝了,人家又会生气,因为你不真诚…”

    葛萍不免问他:“你是刚出国回来还是怎么着?知道得这么清楚!”

    来人端起茶来,呷了一口,叹声气说:“我?哪就轮着我了呢?我还不是听×××说的,昨晚上我刚在他家喝了‘人头马柯涅克’,那酒名气不小,其实不如‘峨塔白兰地’!”

    韩一潭就知道他的“包袱”要在这时候抖落,他与其说是炫耀关于西方社会的社交习俗,不如说是宣告他目前深入文坛所达到的程度。他所说到的×××,是文坛上眼下极红的作家之一,刚从国外访问归来,韩一潭虽然早就跟×××认识——那时候这位来客还不知道跟哪儿窝着呢——但始终没有达到与其促膝共饮什么“人头马柯涅克”的地步。现在的文坛就是这样让你眼花缭乱——闪光的金子和如同金子般闪光的碎玻璃片,比“文革”前的17年都有成几何级数的增长。

    葛萍毕竟单纯一些,她坐到折叠椅上,面对着来客,同他对谈起来。来客既然提到×××,她便很自然地问及他对×××一篇新作的评价,对方欣然作答——不过,先引用了若干著名评论家的意见,有的还并不是公开发表的文章和言论,而是:“上星期我到他家,他正好刚看完×××的那一篇,他也是先问我印象如何…”以及:“…他让我别给他传出去,他呵呵地笑着说:‘传出去,人家又该说我定调子了!’…”葛萍竟坐在那里,如聆佛音。

    韩一潭皱着眉,只觉得耳膜刺痛,闷闷地抽烟。

    这位来客有一个响亮的笔名,叫龙点睛。算起来,韩一潭跟他认识也有六七年了。他头一回来韩一潭家,是1975年年底,戴着个栽绒双耳帽,穿一身朴素的中山装。韩一潭一听他是从工厂来的,又说是刚开完支部会,便自然而然地对他肃然起敬。他拿出一卷诗来,毕恭毕敬地说:“请韩老师给我改改!”韩一潭当时就看了他那十几首诗,主题都是“捍卫革命样板戏”以当时的标准而论,写得相当“有激情”而且也比较生动、形象,只是不够洗练。韩一潭看完,便在灯下一首一首地给他讲自己的印象,肯定他的优点,提出修改的建议…送走他后,第三天便接到了他的来信和改好的诗,信中说:“因为参加‘支农小分队’,马上要奔赴农业第一线,来不及当面倾诉我的感激之情了…几首诗请您全权修改并予以处理…您现在、将来、永远都是我的老师,我将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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